舞會過後的第二天,她就被抬進丁斯莫爾古堡,修女校長尊敬公爵之名未加阻攔,只是一再叮囑神愛世人,要她以寬厚的心去感化幽閉二十年的男人,葛莉絲修女相信,耶穌的大愛會救贖他沉淪的靈魂。
她很想發笑,神的愛根本挽救不了無神論的幽靈,他的心小得僅能容下她再無其他,哪來的耶穌。
說起來,她比他還壞心眼。全賴長相所賜,她再怎麼胡作非為、惡形惡狀,看在眾人眼中仍是小小的調皮而已,哪家的小孩沒有惡作劇過——他們是以這種心態包容。
「你,跟我出來。」氣焰不減的萊雅以命令口吻一指,絲毫不見謙虛。
「我?」她沒攜帶危險用品吧!
「就是你。」她率先走在前頭。
範丹娜無奈地點頭。「好吧。」
人不找事,事找人,遇上了就要認命,風頭太健的代價。
一前一後,兩人來到較偏僻的榆樹林中,寒冷的冬天已經走遠,早春的氣候猶帶一絲涼意,怕冷的她穿上輕暖的套頭羊毛衫,長褲里還塞了件衛生棉褲。
通常男人犯的錯得由他所愛的女人收尾,故事結局都是這種寫法,和她翻成英文版的台灣小說如出一轍,無法拒絕相同命運的範丹娜移動著步伐,猛打哈欠的揉眼楮,死命的提起精神。
好女孩難為,壞女孩更加困難,要做到面面俱到談何容易,壞到成為真理便是真。
「我要你離開卡儂公爵。」萊雅冷不防的一句叫人模不著頭緒。
「給我個理由。」莫名其妙嘛!談戀愛又不犯法,干麼劈頭就行拆散之舉。
「因為我要他。」她大言不慚地說。
大大的嘴一張,範丹娜有些愕然。「你自己去和他商量,與我無關。」
她太理所當然了吧!藍尼又不是東西,哪能說給就給,白日夢作多了混淆現實,真是可憐的學姐,知道「窮」的厲害了。
「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英國公爵,早早退出別擋我的幸福。」他的外貌、他的財富、他的寵愛只有她才配擁有,她要讓全世界的女人都嫉妒。
「學姐,你太自傲了,一個即將頹敗的家族和垃圾無異,你的優良家世也是一則笑話。」無知。
「是你的出現才讓我的世界崩潰,你要還我一切。」萊雅蠻橫地認定有權索討回原來的富裕生活。
她沒有辦法忍受無錢可用的苦,家里陷入愁雲慘霧的境界,服侍的佣人辭了一大半,早上起床找不到衣服,用餐時無人遞鹽、盛沙拉,連丹恩的公司都發生財務危機無法救急。
她是高高在上的子爵之女,怎能自己動手整理家務,梳埋頭發,連零用錢也降到一個月一百英鎊,她實在活不下去。
唯今之計是成為公爵之妻,珠寶、華衣不成問題,僕佣成眾,依然過以前揮金如土的華麗生活。
「試著長大吧!學姐,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學習從啃硬面包開始。」她就曾經有過連續三天吃餅干配牛女乃的經驗。
以她在台灣的家世用不著這麼辛苦,可她甘之如詒,環境可以造就出一個人的韌性和促使其成長。
「我是什麼身份啃硬面包,小小賤民也敢猖狂。」討厭她是不需要理由,因為她不該有光環。
餓死最好。「或許學姐喜歡住貧民窟,听說那里的老鼠特別肥。」
「你……」她微顫了一下。「總而言之,我要你搬出丁斯莫爾古堡。」
「然後呢?」她不一定要住迸堡,那是藍尼的專制。
「然後我要住進去,與公爵朝夕相處培養感情。」萊雅順口的接話。
天呀!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天真。「你忘了他是出名的幽靈公爵?」
「我不在乎,那天我看到他眼中的深情,他是集完美于一身的男人。」她口氣中流露著夢幻。
躲在樹後的兩道鬼祟人影听到快哭了,二十一世紀的白痴女居然和她們同校,簡直叫人無地自容,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丹娜太偉大了,還能容忍不反胃,果然是宇宙超級大怪胎。
「學姐,只要你有本事進堡,我二話不說立刻搬家。」她敢打包票,萊雅會死得很慘。
「真的?!」萊雅眼楮一亮地作起美夢,幻想自己是一位高貴、優雅的公爵夫人。
「真的,反正你會被丟出來。」範丹娜無所謂的聳聳肩,早預見的下場。
她不是第一個,舞會結束的第二天,她正好目睹七、八個長相艷麗,身材皎好的美女遭安全組驅離,而且是消防用的水管直沖,讓人看了好冷。
當她坐在轎車里經過一群狼狽的女人面前,心里同情的成份居多,幽靈公爵不可能一夕之間變成友善公爵,他的萬般寵愛只給她。
偏偏人少了自知之明,先前怕得要死,之後又迷戀得不可自拔,妄想一步登天成鳳凰。
雖然被「包養」,可是志氣還在,她並未向藍尼伸手要過半分錢,照翻小說打打工。也常氣得他直跳腳,在舍不得責罵她的情況下利用電腦幫她謄稿。
「範丹娜,你是故意看我出糗是不是?」表情一變,萊雅不高興地瞪視她。
「有人打你一巴掌,你會笑著說謝謝嗎?我又不是上帝。」說不定連上帝都做不到。
「你到底讓不讓?」她憤怒地揮著手。
「不。」
「你敢不讓?!」不饒她、不饒她,她太可惡了。
範丹娜眼神一深地微笑。「你自始至終都搞錯一件事,他是我的男朋友並非你的丈夫,為什麼我要把他讓給你,你不過是個子爵之女,一個不事生產只會擺架子的賤女人,我呸你的不要臉。」
「他和你訂過婚嗎?上過床嗎?還是交往過?一廂情願地找我談判,你算老幾呀!太久沒被人扁是吧?你再趾高氣昂試試看,我會讓你到街上當乞丐,英、國、豬(淑)、女。」
一說完,她若無其事的撩撩發,笑容一樣甜美可人,看不出來剛發了一陣飆,耍了一頓潑辣。
樹後的兩人心驚的拍拍胸口,還好她們只有出賣她沒跟她搶男人,她太可怕了,雙面人。
「你……你居然……教訓我。」頭一回挨罵的萊雅不知該如何反擊。
懶得理她的範丹娜掉頭就走,不可理喻的女人少理為妙,誰曉得她口袋里有沒有藏著硫酸或水銀,等著把她毀容。
「你敢走……」萊雅犯了一個錯誤,抓傷了玉人兒無瑕的手背。
「你真的很欠揍,從小到大沒人敢傷我。」她做了有史以來最不可思議的舉動。
啪、啪!兩巴掌。
打完之後她就後悔了,馬上一副悔不當初的懺悔表情,眼淚撲籟籟的往下掉,像是受極了委屈才不得不還手,純真的瞳孔充滿怔忡,給人的感覺是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邪惡的事,無辜地站著。
她真的在懺悔嗎?其實不然。
原因是——
「喂!我的丹娜小痹乖,你嚇壞了吧!」胖胖的身子環上她。
「葛莉絲修女,我……我打人了。」嘴唇顫抖著,範丹娜表現出無助的茫然。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是如此善良、美好,我受迫害的孩子。」葛莉絲修女以嚴厲的眼神看向萊雅。
在她的認知中,一向心高氣傲的萊雅肯定把家庭變故怪罪于毫無心機的小丹娜,所以處處打壓她、欺凌她,逼得她受不了才一時失常。
丹娜柔弱,萊雅強悍,一旦盛氣凌人的萊雅把氣出在丹娜身上,可憐的小女孩勢必是難以招架。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範丹娜佔盡優勢,與生俱來的魅力往往積非成是,明明錯在先卻成了受害者,只因她太懂得偽裝自己,變臉的技巧一流,遠遠的一看到修女的胖身體走來,反應極快地顛倒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