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橙色上衣繡著金綠學號,深綠色褶裙長及膝蓋,三個出自「維莉西亞」名校的明麗少女在街頭拉拉扯扯,引起路人的注目。
這是一間三語並行教學的私立學校,由幼稚園到高中完備設置,一律只收女學生,學費貴得叫人咋舌。
但是也有例外。
譬如正在為某事爭執不下,以資優生身份插班高二成功的亮眼女孩們,並在一年後,順利考上令師長滿意得不得了的一流學府。
今天是她們最後一天穿著維莉西亞女校制服,因為畢業了嘛!
美麗的女孩總是有一群打死不退的追求者,好不容易從男禍中月兌身而出,站在馬路口為高中生涯花幾滴口水做個結束,揚揚手中墨漬已干的資優獎狀。
其實,她們心里想著,若能換成現金更好。
「我說去大吃大喝一頓,慶祝我們月兌離禿頭校長的魔掌。」說話的是一位戴著秀麗眼鏡的清純女孩。
「老潘巴結我們都來不及了,哪來的魔掌,我看還是省一點叫三碗牛肉面好了。」口袋空空的人要認命些。
「別酸了行不行,好歹是維莉西亞的三朵花,打腫臉也要法國餐廳見識見識,至少不讓別人說咱們老土。」
短發的俏麗女孩話一出,立即引來其他兩人的,只差沒用拳頭問候,真是吃米不知米價,法國餐廳多貴呀!人家可不時興如花似玉的女服務生以工償債。
美麗?有氣質?有涵養?有學識?有……唯獨鈔票沒有,誰叫她們三個太囂張了,以為畢了業就該轟轟烈烈的留下一點供學妹們「景仰」的偉業,當眾把畢業證書燒了。
這本不打緊,卻一個不小心居然把把生活費看成廢紙,一並灑了油、點了火。
被瀟灑了吧!
結果三個人的口袋湊湊不到一千元,皆是銅板和小鈔,只夠吃頓五百元以內的自助餐,剩下的分一分當車錢,除非有人打算走路回家。
「哎呀!把你的腳抬高,快快快……」
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驚慌地奔過來,打斷三人的爭論,讓她們以為是日本的怪叔叔出現在台北街頭,六只警戒的眼瞪得老大。
「小女孩要愛惜小動物,干萬別因為它們渺小而瞧不起,天生萬物的生命都是一種恩賜,值得我們人類去尊重,瞧你差點踩到它可愛的小斑紋尾巴……」
一開口將近十分鐘的動物經叫她們傻眼,不敢相信他十萬火急的救援行動,只為一只他抱起後反咬他一口的丑蜥蜴,而且它還少了前足。
在他念完「動物是人類的情人」之類的話語後,女孩們已經很清楚被他放生的四足怪物是黃口攀蜥,分布于南投以北的中、低海拔山區的闊葉林,日行性的卵生動物,生殖季在三至九月之間。
「很多人都當它們是斯文豪氏攀蜴,但是它的體型小多了,頸背有縱列的直立背鱗,口內下頷粘膜呈明顯的黃橙色,體色會隨環境不同而……」
請問誰會去看一只丑不拉唧四腳蜥的嘴巴,沒一棍子打死就算不錯了,瞧他口沫橫飛地像是介紹故宮的翠玉白萊。
很不幸的,在多年以後,三個女孩其中之一和他扯上一點小必系,起因是人稱爬蟲類生物的蛇。
而他是——寵物店老板。
一個走火入魔,把寵物當兒女疼寵的老頑童。
「來,小美女快來親親,瞧香潤多汁的大腿多麼可口,滑細而有彈性,一口吞下飽食三日,連翻個身都嫌懶,快爬過來呵!」
爬?
這是在模仿哪一部的劇情,要女人學女優卑微的角色在地上爬?那一身青綠色的外衣顯得特別鮮艷,叫人很難忽略。
由世人的眼楮看來,「小美人「有著驚人的美麗,致命而危險,尤其是尺長的身體爬過人們的腳底,尖叫聲便不絕于耳,人人畏懼在心。
不過,小美人的性別是雄性,但因為有個愛反傳統、挑戰理所當然的金主,以至于搞不清自己的性向,老是向同性獻殷勤遭拒,心靈受到嚴重創傷,目前正在拒食中。
瞧!它連滑動都顯得慵懶無力,一副天下人皆負我的姿態,蜷起迷人的身子流露淒楚,圓睜的雙眼像是淌著淚,居高臨下地望著百般誘哄的邋遢女人。
「一次失敗算什麼,你最好別給我拿喬,乖乖地給我吞下白老鼠,不然我打斷你的牙。」
同樣是美麗的生物體,一頭凌亂的蓬松髻發幾乎及腰,披散在兩頰,活像個剛從精神病院月兌逃的瘋婆娘,少眠的雙瞳微浮著黑氣。
盡避身上的套裝縐得像酸菜干,臉上半褪的妝猶留青青綠綠的化學染料,頭頂紅色的大發夾快掉落,她依然是美艷的性感尤物。
當那張豐潤盈澤的玫瑰色唇瓣微噘時,很少有男人不心動,除非他們和小美人一樣性別錯亂。
化妝的她是熱情冶艷的夜行豹,渾身散發撩人的風情,在一瞬間擄獲所有人的視線,無人能逃得出她天生的魅力。
不上妝的她猶如慵懶的波斯貓,無聊的斜睨四周,舌忝舌忝貓爪、抓抓牛皮沙發,渾然天成的尊貴氣質挑動人們深沉的,想去馴服她的驕傲。
總而言之一句活,她是個叫人驚艷的大美女,即使是狼狽地準備發火的此刻.
「小美人,看見我在磨牙了嗎?三秒鐘內不下來,你會有一件新大衣,鮮紅色的,用你的血染成的。」
她已經怒不可支了,一把將活老鼠關回籠子里,既然不想吃就活活餓死,反正兩、三個禮拜而已,有本事使性子就得有受些教訓的心理準備,否則家教不存。
海棠玉的發快氣直了,縱容果然是一個不好的習慣,凡事適可而止,才不會為自己惹上麻煩。
瞧她做了什麼傻事,把小美人寵得無法無天,標起一點點小挫折就鬧別扭,簡直丟盡她的面子,冷血的天性全然抹煞。
人有人格,蛇有蛇格,豈可無格。
沒錯,小美人是一條蛇,一條渾身翠綠的青蛇,無毒的牙常讓她被誤認為是毒性強烈的赤尾青竹絲,避之唯恐不及,實在很無辜。
只是,它很有可能成為一鍋蛇湯——
在此時。
「很好,你敢忤逆我的話,往後三個月你休想聞到老鼠味,我會把蟑螂蛋塞到你的嘴巴里。」
如此孩子氣的怒言逗笑一旁兩位宿醉方醒的好友,她們扶著額頭不敢放聲大笑,扯動的嘴角微微下垂,怕多哼一個音便得找盆土栽了。
真不該和她拼酒.十來種混酒入月復不醉才怪,現在換來頭痛是報應。
擅于調酒不代表酒量能見人,再和從小拿白高梁當開水灌的酒桶相比,她們只能當供桌上的小酒杯,永遠不能裝滿地敬上天。
「海……海棠媽咪,麻煩你音量關小聲一點。」天呀!她的頭快裂成兩半了.
聞言回頭的海棠玉皮笑肉不笑的用手中的銀叉敲敲玻璃。
「我會盡量節制的,做作女。」
「別、叫、我、做、作、女。」一字一字迸出牙縫的羅曼陀真想殺了她。
依照西方姓氏的說法,羅曼陀是曼陀•羅,一種全株有毒的草本植物曼陀羅,花形雖美卻會要人命,標準的表里不一。
用在人前端莊,人後恐怖的她最適當。
「頭不痛了吧?我最近想去學水晶音樂,你們先給點意見.」
也不管別人難不難受,她惡劣地連敲桌上十幾個高腳杯.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她求得是一時痛快,把對寵物的怒氣轉嫁。
好朋友的用處就是用來倒垃圾,管他環不環保。
「海棠,你饒了我們吧!」坐在另一角的清麗女孩揉揉酸澀的眼,取出隱形眼鏡,拿起袋里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