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的刺激,殷風用著粗啞的嗓音吶喊著,沉重的眼皮緩慢的撐開,睽違已久的光線讓他有些不適應的眯著眼,看起來非常疲累。
「殷風,你醒了。」放下心中重擔的江柳色吁了一口氣,只要能醒就沒事。
「兄弟,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我快擔心死了。」抹抹淚的張毅高興的靠近床頭。
殷風視線不甚清楚,感覺依稀在自己房中。「二少主呢?他沒事吧!」
「這……」
兩人面有難言,不願告訴他實情。
「二少主他會沒事的對不對?他比我早一步跳下斷崖,你們有尋到是吧!」殷風情緒激動地抓住江柳色的手。
斷崖?!
那附近唯一的斷崖有百丈之高,有武功護身的殷風尚且傷成如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男孩又豈能撐得住?定是凶多吉少。
他們黯然不語,眼神中流露出深沉的哀痛。
「你都快死了,柳月怎麼活得了,少自欺欺人了。」華依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胡說,二少主福大命大,他會安然渡過此災。」他掙扎著要下床,卻發現雙腿不能動。
江柳色用遺憾的口氣按住他的肩。「你的腳斷了,至少要三個月才下得了床,而且……」
「而且什麼?」他神色冷漠的一峻。
「就算痊愈了,走路可能會有點跛,除非有接骨草。」但良藥難求。
「沒有其他的辦法嗎?我不能待在床上。」他得找回二少主。二少主必須活著,否則他將以身殉主,以贖護駕不周之罪。
「跛子還求什麼?有床躺就不錯了,柳月可是用飄的,說不定尸體早被魚蝦啃光。」
幸災樂禍的華依說完此話,身子微微一凜,因她看見殷風和張毅同時用殺人似的目光瞪著她。
「華依,收斂一下性子,何必出口詛咒自己的表弟。」同是一家親,何事催煙急。
「我才不承認和他有任何關系,一個小妾生的小雜……總之他死了最好。」她的惡毒言語在江柳色的一視下稍微收口。
「柳月是我的親手足,你為什麼不能對他和顏悅色?」他很無力。
他不擅長處理人與人相處的關系,總認為人性本善,再壞的人都有可取之處,所以他以一顆醫者的包容心容忍她的一切胡為。
都是自己的親人,和睦相親才能成就一個家的完整,她為何不懂呢!
「哼!誰叫他不女不男的不討我喜歡,連我花個錢買胭脂都要管。」不過才幾百兩而已。
「你是嫉妒二少主雖是男兒身卻比你美上十分,而且華家的人要花錢請回華家取,日光堡的財源是我家二少主一手賺進的,與你一個外人無關。」張毅實話實說,毫不忌諱。
「你……你好樣的,張毅,敢來批評我,等我掌理了日光堡,第一個就逐你出堡。」她大言不慚的說道。
微微嘆了一口氣的江柳色重話一說。「華依,我還沒死,應該還輪不到你作主。」
「表哥,人家是為你著想,惡僕欺主吶!」她不甘的噘著嘴。
「我信任張毅,何況他欺的是我,和你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江柳色說得和顏悅色,可她卻听得一臉怒火。
「什麼沒關系,將來我會成為你的妻子,不先立好威望怎麼成?」她已經想好怎麼管她這一大群下人。
他為之失笑。「我視你如妹,哪來婚嫁之說。」
「不管,我就是要嫁給你,你也一定要愛我。」華依蠻橫的說道。
「你忘了我已有未婚妻。」對于遠在揚州的她,他是憐惜多過寵愛。
她驕縱的仰起頭。「我有容人之量準許她與我共侍一夫,只要她乖巧听話不與我爭。」
江柳色愕然。
一旁的張毅則搖搖頭,暗自祈盼二少主趕快平安無事歸來,以堡主與世無爭的寬厚性格,遲早會被逼娶一個不愛的惡婦為妻。
只有二少主能阻止此等恐怖之事。
而死寂無語的殷風卻試圖運氣,好打通兩腿之間的血路,早日下床尋找他的二少主。
是的,他的。
第二章
「為什麼又是我?」
不平的抗議聲在山拗中回音不斷響起,綿延數里之長不停息,可見吶喊的人有多不甘。
三個月前差點滅了頂,結果救回了一個絕對是麻煩的麻煩,一切如意料中一般,好事絕輪不到她頭上,有的只有硬往肩頭塞的麻煩事。
瞧!她做了一件多麼不可饒恕的事。
人性本惡、人性本惡呀!她何必為了一時的好奇把良心這玩意裝上身去,救了人還嫌她不夠賣力,非要降大任于斯人也。
她只想當個風騷妖女就好,仙子名諱就由天收去吧!她自願讓賢。
「做人不要太過分,叫你們一聲師父是看你們老得快進棺材,偶爾的善心發作是免得你們死得不干不脆,不要以為可以從此予取予求。」
「瀟灑怪,瞧她說得多無情,枉費我的用心栽培。」奇佬一副哀怨的模樣。
「不要傷心,我的漂亮奇,我揍她給你看。」老眼一閉的怪佬隔空彈指,小訓了宋憐星一下。
哀著額頭媚眼微瞠的宋傳星有說不出的惡心感,相處兩年了,她還是不習慣見兩個行將就本的死老頭含情脈脈,一臉深情地在她面前上演親熱戲。
一個瀟灑怪來,一個漂亮奇去,她渾身的雞皮疙瘩全豎起來唱「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真是頹喪呀!
她的一生多乖舛,似乎逃不開任人擺弄的命運,浮啊沉沉地隨冰逐流。
不錯,是隨冰!
別人隨波多逍遙,只有她置身寒冰中,吞吐都困難,只能四肢僵硬地等著未知的下場,說不定會成為大清有史以來的第一具冰尸。
「你們兩個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有本事去欺負鄭可男呀!」柿子專挑軟的啃呀!
「叫師姐,笨徒兒。」奇佬冷眼一丟。「月兒可比你乖巧多了。」
「是陰險狡詐才是,別偏得太厲害,我見識過她的手段。」一流的謀略家通常有顆黑心,不顧他人死活。
「口拙的娃兒,是圓滑,你要有她一半的聰明伶俐,我和怪佬就不用擔心你被人騙。」他說得煞有其事似的。
是她去騙人還差不多。
天山二佬收了兩位徒弟,其實心底都是疼惜的多,可是上了年紀不擅表達,只有用嘲諷來表現關心,有好東西還不是睜一眼閉一眼由她取去。
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清心是一日、煩憂是一日,何必徒惹塵上身,時時拂拭呢!
人生不過短短近百年,得意須盡歡呀!
「既然如此,你叫鄭可……師、姐去蹚渾水,徒兒笨拙不堪重任。」想陰我,門兒都沒有!
山拗中不僅省了門板,連窗戶都免了,一切都是自然天成的屏障。
八尺高,十丈寬的山拗里野生不知名的花卉,風雪常年飄不進洞口,四季如春地好似人間仙境,叫人流連忘返甘心終老于此。
不過,不包括貪戀紅塵俗事的宋憐星,她是在外累了身心才回來泡泡療百癥的溫泉瀑流,順便看看老怪物死了沒,她好造個墳,鳩佔雀巢,宣稱山拗是她一人所有。
尤其是溫泉底和山壁間鋪瓖著無數寶石,每回她只拿一、兩顆去兜售就夠快活個大半年,康熙皇的國庫都未必有此處豐富。
偶爾來此休息是不錯的享受,長住就免了,她還未到需要養老的年齡。
「小星兒,送佛送上西天嘛!你不好只送到一半就叫她自個爬上去吧!」奇佬努力的哄她。
來這一套。「佛有三十三法相,老人家做做運動也好,以免筋骨提早老化。」
「你……你在指桑罵槐。」嗚!他不要活了,叫小輩說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