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的溫柔攻防,她的心有片刻的松動。
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過去猙獰的回憶,打寒了那一點點的暖意,她覺得自己很骯髒,配不上高貫的他。
"大哥,我們不回家嗎?"
白向倫輕喟一聲放開手。"你又在迥避了。"對她,他有使不上勁的無力感。
"我餓了,大哥,你要帶我去湘園用餐吧?"她是膽小表。
"不,我們去月下屋賞月。"白向倫端起無害的笑容順著她。
"月下屋?"
他點點頭,"一間剛開幕的新餐廳,比夜蠍情狂更具特色。"那是情人的天地。
夜蠍情狂是金玫瑰獨資的女同志酒吧。
"噢!"
霓虹燈在街道兩旁閃爍,來往的車燈不斷,透過潔淨的車窗向上眺望,白茉莉看見的不是微亮的星光,而是人間反射的光害。
她意興闌珊,心想一個連自己都抓不住的女人,還敢奢望幸福的到來嗎?
心處一個無解的黑暗空間,她困在里頭。
閉上眼,白茉莉試圖將苦澀的回憶壓在心底最深處,讓厚重的心真不再翻動,永遠停留在最初的封面。
她是個沒有資格談愛的女人。
傷人吶!
☆☆☆
"還滿意吧?"
"這……"白茉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果然是喜歡。"白向倫自行下定論。她眼怔口愕地任由他牽著她走過一道雲石鋪成的五彩星路,張大的眼徹底迷眩了。
眼前的三樓式建築不像一間餐廳,說它是一幢藝術屋還差不多。
挑高的三樓是半月形的透明天篷,天氣許可時,餐廳主人會開啟天篷讓涼風灌入,直接欣賞天上那一抹淡月微星。
一樓三面皆是落地玻璃窗,里頭擺設了三、四十張桌子,客人既可仰頭賞月,亦可朝外觀看稀疏的螢火蟲,而另一面則是廚房。
貝月形的楓木扶梯綴著原石平磚宜上十來桌的二樓,四周全是視野無礙的帷幕玻璃,三樓亦是如此。
整幢建築簡直可娩美華裔建築師貝聿銘在法國蓋的金字塔博物館,只是一個以三角形為外觀,一個以圓形取景。
餐廳外面圍了兩排高大木犀,二、三樓外圍牆壁的平台檀滿倒掛式的綠色植物,風情萬種地垂吊玻璃外,使人神清氣爽,如沐春風。
"可以點菜了,劉姥姥的嫡傳子孫。"白向倫好笑地拿起菜單在她眼前一晃。
白茉莉回過神羞澀的一笑。"這里太美了,我一時看傻了眼。"
等著服務的女侍沒有不耐煩,頭一回到餐廳的客人都會有置身童話森林的恍惚,含笑的開口道︰"茉莉妞,你瞧瞧腳底下的世界。"
白茉莉反射性的低下頭一看,錯愕的驚喜幾乎溢滿胸懷。
那是海洋世界的縮影,珊瑚岩和海星,水草滿布各式熱帶魚類優游其中,甚至還有軟骨的肛魚張開扇浮游,形成和樂的水中淨土。
一連串的驚嘆之余,她驀然察覺一絲怪異處。
"你剛叫我什麼?"
"茉莉姐。"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更詫然,用懷疑的目光質詢淺笑的白向倫。
年輕的女侍活潑的笑道︰"你不認識我了?茉莉妞,我是你輔導過的小茹,簡玉茹啦!"
"小茹?"白榮莉用心的想了一下,接著捂著胸口瞪目問︰"你是老用辣椒水澆傷口自虐的小茹?!"
"哎呀!茉莉姐,你的記憶未免太好了,五年前的事干麼還記著。"簡玉茹懊惱的拍拍前額。
她年紀小時不懂事,學人家說愁搞新潮,弄得全身傷痕累累,讓年輕的身體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記。
"你真的是……小茹?"白茉莉用無法置信的口吻一再問道。
"是啦、是啦!就是我,變太漂亮了是不是?"簡玉茹毫不羞怯的旋了一圈。
她尚處在驚訝中,"嗯!我都快認不出是你。"真是女大十八變。
"當然,因為我重生了嘛!"她驕傲的挺起胸膛,不見往日的淒楚。
白茉莉突兀的輕笑,"要是你不主動打聲招呼,我真瞧不出你的成長。"
五年前那個縮在垃圾桶旁邊發抖的小女孩,身上是一條條藤條鞭過的痕跡,手握著發霉的面包啃食,她紅了眼眶帶回當時服務的社會局。
後來她才知道看起來七、八歲的女孩已經十二歲了,被狠心的父親以二十萬代價賣給私娟寮,當了一年的雞妓,在一位好心的恩客幫助下逃了出來。
接下來便是長達兩年的流浪,有一餐沒一餐地在街頭混日子,被街上小流氓當成消遣品,三不五時以棍棒或藤條鞭打。
因此,她消極的等死,但又敵不過本能的求生,所以撿攤販丟棄的小辣椒敲碎溶于水,不斷淋在冒血的傷口,讓疼痛提醒她還活著的事實。
"茉莉姐,你可別太感動囑!我怕死了你的眼淚。"簡玉茹打趣的說道。
抽抽微酸的鼻,白茉莉不好意思地把眼淚眨回去。
白向倫不舍地用指月復抹去她眼角不慎滑出的一抹濕意。
"瞧你,像個孩子似的愛哭。"
"我才沒……有哭。"白茉莉小聲的抗議。
他故作紳士的配合。"對不起,是我看錯了,你只是感冒了。"所以眼紅、鼻紅。
"討厭啦!你取笑我。"白茉莉難得有些撇嬌的羞紅臉。
她小女兒的嬌態讓他看傻了,激動的波光在鏡片下流轉,他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手不去撫上她柔撇的臉頰。
"茉莉妞,白檢察官,你們先點菜再談情說愛,老板在瞪我了。"簡玉茹開著玩笑。
"我們不是……"
"你有眼光。"
白茉莉和白向倫一個急于撇清,一個理所當然。
"大哥————"
白向倫忽視白茉莉漲紅的臉,逕自道︰"先點菜。"
"我……嗯!"
她暫時屈服的將視線投向滾花橘色菜單,兩道柳眉微微揚起。
菜單上的字她知之甚詳,但是組合成一排排的菜名,什麼雙雙對對、你依我依、甜甜蜜蜜、熱情如火……讓她看得眼花繚亂不得其意。
這間餐廳的老板未免浪漫過了頭,思維邏輯非常人能理解。
"呃,請問一下,這菜單怎麼點?"白茉莉難為情地抬頭一問。
簡玉茹正想大肆地宣揚餐廳的特色,白向倫以輕咳制止。
"給我們兩份天長地久和恩愛恆常,開胃酒是濃情蜜意,飯後點心是不離不棄。"
"是。"記下菜名,她熱忱地說道︰"開幕期間優待八折,情侶附送一客火焰冰濱淋叫如膠似漆。"
白茉莉呀得傻了,一只手半停在空中,眼楮張得大大的,目送穿綠色制服的簡玉茹踏著輕快的步履離去。
"別看了,這是一間典型的情侶餐廳,以招攬情侶顧客為主要賣點。"白向倫用眼神掃向四方暗示。經他一提點,睜著一雙清瞳的白菜莉才發現幽靜的空間中,盡是一對對喁喁細語的情侶,年齡在二、三十歲左右的新生代上班族。
其中不乏有熱戀男女,在大庭廠眾之下親密的踫觸、接吻,沒有半分扭捏。
"你怎麼找到這家店的?"
他神秘一笑。
"你仔細瞧瞧服務人員,是否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是一份禮物。
"你在賣什麼關子……咦!那是陳媽媽、小佩、BABY、NONO…"
"先聲明,可別感動得痛哭流涕,我身上沒帶手絹、面紙。"白向倫以輕松語調防止她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