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明說︰「不爽就直接發泄出來,用不著壓抑一肚子苦水。」他以為她愛耍大牌嗎?這得全怪莊內沒個人物頂著。
段天愁眉毛一沉,不悅地盯著她小巧的臉蛋,「女孩子說話要文雅,不然沒男人敢要。」
「多謝大少爺關心,我只是個丫鬟不是千金小姐,故作風雅反會遭人恥笑不自量力。」元紫袖有自知之明。
「誰敢取笑你,我第一個不饒他。」他再怎麼氣悶,她還是疊影山莊的人。
她無謂地聳聳肩。「全蘇州城都知疊影山莊有個大牌丫鬟,誰敢得罪我?」
哪些自視名門出身的小姐們,向來瞧不起沒身分的卑賤丫鬟,往往背地里嘲諷她是飛上枝頭的烏鴉,永遠也變不成鳳凰。
罷開始她會反擊得她們無言以對,只是事後她們會更加惡言地詆毀,久了她也倦了,反正當了一輩子烏鴉,她從沒指望當鳳凰,就隨人批評去吧。
「你不快樂。」段天愁瞧見她眼底的落寞。
「快樂的定義因人而異,你瞧小姐和二少爺每天都一臉無憂的模樣,簡直快樂過了頭。」
「他們被你寵壞了。」他一針見血地指出。
她輕嘆了口氣默認,「誰教我天性雞婆,注定一輩子欠你們這家人的債。」
「你可以試著放手,他們不小了,該長大了。」他知道她擔這個擔子也擔得太久了。
元紫袖輕輕嘆了口氣,「試過了,可是……唉!就是放不下心,現在這個家有你扛著,我終於可以回復我丫鬟的正職。」
「你能做得像個丫鬟嗎?」他不認為她行,因為人一旦定了型,很難再被改變。
對哦!她能適應當個丫鬟,不再對主子咆哮嗎?「是有點困難。」元紫袖笑得有些牽強。
這抹牽強的笑,扯動段天愁心底的一條弦,不自覺地擁著她的細肩憐惜著,想為她趕走一切不快樂的事。
「你還是繼續當你的大牌丫鬟吧,大家都已經習慣你的『凌虐』。」也包括他。他自嘲地想著。
「你在瞎扯些什麼?我幾時凌虐他們?」元紫袖不平地仰著頭,鮮艷紅唇微微張啟,教人不飲也醉。
段天愁胸口一緊,眼楮直盯著她的嫣紅小口,此刻的她在他眼底是如此美麗,令他情難自持地將唇覆上去,竊取片刻的甜蜜。
兩人的心跳聲彼此急促地呼應著,她羞紅臉的把頭藏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不敢看見他取笑的臉。
「我不會道歉的,因為你的唇太甜太美了,我無法不品嘗。」他真想擁有這張檀口的主人,免得老是被她氣岔。
「你……你和二少爺還真是兄弟,一樣的成性。」瞧他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她忍不住戳他幾下。
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畔輕吻,段天愁柔聲說︰「別戳了,小心手痛,我不是樂弟,不擅花言巧語,以你的玲瓏慧黠豈會不懂?」
「人心隔肚皮,我這小丫鬟沒那等本事。」她想抽回手推開他,反被抱得更緊。「放開啦!這樣不合宜。」
怎麼會這樣,元紫袖覺得渾身無力,全身發燙,以往的俐落果決全消失了,只想偎著他充滿男人味的陽剛身體,汲取一絲安全感。
這該不會是……心動了吧!不,她只是丫鬟,沒資格這麼想。
「你想到什麼,看你一個小腦袋快搖掉了。」段天愁失笑地一手固定她搖晃不定的頭。
嗄?!搖頭?原來她把所想的付諸行動了。她連忙正正神色說︰「別說些引人胡思亂想的話語,否則我會走不了的。」她承受不了太多恩情。
他有些訝異,「走?!你想走到哪去?」在他還沒厘清心底那份悸動是何物前,他絕不允許她離開。
「小姐今年已十八歲了,早晚都得嫁人,而這個家有你撐著我也放心,可以去做自己一直渴望做的事。」
「什麼事?」
元紫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說︰「我想去大漠看飛沙,去見識黃山的風光,游遍三川五岳的明媚景色。」
好可愛的粉紅舌尖,真想含住它。他為自己的想法心顫。
論姿色,她只能算上中等容貌,在蘇州出美女的環境下,照理說並不突出。但是她有一雙靈活有神的翦翦水瞳,將她平凡的臉蛋襯托出水樣光彩,使人深深淪陷在那兩泓深潭。
包重要的是她有時下女子所沒有的果敢、理智,知道自己要什麼,勇敢地去爭取,不畏強權惡勢,全憑過人的機智去獲得。她,像是一本深奧的書,讓他百看不厭。
段天愁不禁感佩地說︰「你的確很特別,疊影山莊擁有你是我們百年修來的福分。」沒有她,疊影山莊八成已不存在。
想到這他不由得嘆氣,爺爺鎮日像個老小孩般沉溺在一堆古玩中,父親則沉迷於茶道中不理世事,而原本才貌並重的二娘竟一反昔日風采,終日把玩奇花異草,把自己搞得像農婦。
至於喜妹和樂弟更不用說,說他們是不事生產的米蟲則太嚴重,可他們又天真得近乎一張白紙,全不知人間疾苦是何味,天天喜樂掛臉上,教人罵也不是,不罵又徒惹自己生氣,而且就算責罵他們也听不懂,大概從小被「某人」教訓慣了,早已麻木。
「想到家中那幾個叫人拿不定的寶是吧?」元紫袖猜想,除了他們,誰還能令他嘆息。
段天愁點頭說︰「知我者,紫袖也,倒挺了解我的。」才三天,他就成為段家最後一位淪陷者。
元紫袖退離他的身側,隨手摘下早露的黃蟬,不以為然地斜睨著他。
「無關了不了解,只要在疊影山莊待上一天,每個人都得嘆上一口氣,何況你的苦日子才剛開始,不嘆息成嗎?」她以過來人的身分說。對於疊影山莊的主子們,她已不抱任何希望。
段天愁不由得輕笑,臉上僵硬的線條柔和下來,「你怎麼受得了這種腳踩爛泥的生活?」
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因為我是鄉野孩子呀!」表示她過慣了踩泥巴的日子。
「你哦!」段天愁心中不知覺地多了一分疼惜,食指自然地點點她的俏鼻。
「對了,大少爺,我該把莊里的帳簿交給你管理,還有……」突然一根指頭輕點她的唇心。
「叫我天愁吧,大少爺听起來很拗口,我不喜歡。」他感覺上,這樣的稱呼有一層疏離感。
嗯?他轉性了嗎?元紫袖小心地說︰「主婢有分,紫袖不敢造次,大少爺。」
段天愁以有些埋怨的語氣說︰「你還不是連名帶姓地吼樂弟和喜妹。」這會兒,她倒是搬出老掉牙的主僕關系。
「不一樣,他們惹我生氣。」她解釋著,因為他們老是害她不吼上兩聲氣難消。
他沒好氣地嘴一彎,「那我是不是應該常惹你生氣?」他沒好氣地想,什麼道理嘛!主人求丫鬟喚他名字?
「這個玩笑不好笑,大少爺,你比兩位小姐、少爺理智,不會做出使人想尖叫的蠢事。」
段天愁不敢相信地說︰「蠢事?!你都直接告訴他們?」事實上光他這幾日的觀察,他這對寶貝弟妹的舉止已不止是「蠢」字能形容。
版訴?!不可能。元紫袖搖搖頭,「我從不直接告訴他們,我是用雷吼灌頂的方法。」她期盼能灌些智慧給他們,只是他們腦袋中裝滿的爛木屑連鋪路都嫌滑腳。
「哈!我相信。」他微微一笑,初見面那一天他就見識過。「叫我天愁好不好,反正莊里沒人敢管你。」
元紫袖翻翻白眼,「你不是人?」事實上,他管得才多呢!
第一天回莊時,她照往例服侍主子們,他偏調她只服侍他一人,而且不許任何人使喚她只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