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公子客氣了,難得今日在場的眾人俱是愛琴之人,端木公子是公認的琴中高手,還請千萬不要謙讓,就一展琴藝讓大伙兒一飽耳福才好。」
「今日不巧,我的左臂日前受傷,至今尚未痊愈,無法撫琴。」
邱三公子冷笑一聲,故意說道︰「那真是不巧啊!」
端木容听出他話中譏諷,若說要勉力彈奏一曲倒也無妨。但他這些日子以來,看淡虛名,故也不以為意。
只是一旁的俊俊可就忍不住了,加之李澎康又在她耳邊起哄。「端木手受了傷還不是因為你,你這會兒還不代夫出征去!」
俊俊瞪他一眼,心想,不過是演奏一曲,又不是什麼難事,便起身說道︰「端木公子身體微恙,不如就由我代他為各位彈奏一曲好了。」
端木容略微訝異,但他見俊俊似乎胸有成竹,因此只微微一笑,也不攔她。
邱三公子打量著她。「這位姑娘自願為端木公子出馬,難道你是端木公子的弟子嗎?」
俊俊未及答言,只听端木容笑道︰「她不是我的學生,她是我的末婚妻。」
李澎康也跟著插嘴道︰「也是開封府張知府大人的小姨子,現在在我家作客呢!」
眾人一听,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著。「……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啊?原來端木公子與官家的姑娘已有婚配,怎麼以前都沒听說過?長得真美,倒真是一對墨人……」
俊俊沒想到端木容竟會當著眾人宣布他兩人的親事,讓全場幾十雙眼楮都落在她身上,她一下子紅了臉,暗地里狠狠瞅了他一眼,嗔怪他冒失。
端木容倒是笑嘻嘻地不以為意。
「果然是才子佳人,恭喜、恭喜!」邱三公子笑道。「既然有端木公子指點教,想必姑娘的琴藝也是一等一的了。」又問︰「姑娘不知習琴已有幾年了?」
俊俊想了想。「有四、五年了吧!」
她話一說出,許多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就這麼點資歷,恐怕現場有一半的人學琴都還比她來得久些。
「姑娘是說笑的吧?才四、五年?」邱三公子望向端木容,意欲求證。「端木公子,是真的嗎?」
端木容看了俊俊一眼,然後微笑點頭。
邱三公子本來見俊俊年紀甚輕,已不大理會,再听說她只習琴四、五年,簡直比他的琴憧都還淺,便笑道︰「這……只怕姑娘琴藝稍嫌青女敕,還是再回家去多練幾年吧!我與端木公子的約,還是留待下次吧!」
「听听又何妨呢!」李澎康深知俊俊底子甚佳,故意起身說道。「雖然俊俊泵娘習琴不算太久,不過到底曾受端木公子教過一陣子,說是師出名門也不為過,或許她的造詣真有過人之處也說不定,邱三公子何妨听過之後再下定論。」
其余眾人大多抱著外行人看熱鬧的心態,況且俊俊長得又美,美人彈琴,賞心悅目,人人樂見,故倒也紛紛附和。「是啊,就讓大伙兒听听看嘛!」
邱三公子只好順應眾意,冷笑道︰「既然李公子堅持,大家又都不反對,那就有請俊俊泵娘了。」
俊俊正要走出去,端木容忽然拉了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只見俊俊點了點頭,淺淺一笑,然後才拎著衣角,輕輕裊裊走上台去。
邱三公子見俊俊風姿綽約、容貌極美,又與端木容兩人卿卿我我,一副恩愛模樣,不免有些妒意。心想,這位姑娘習琴時日甚淺,居然還敢在我之後彈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恐怕待會兒丟臉是丟定了。那也好,正好順便挫挫端木容的銳氣!
他上前問道︰「不知使俊泵娘要彈哪一首曲子?」
「就你方才那首‘蟾宮曲’吧!」俊俊坐下。
邱三公子一愣。「你也練過‘蟾宮曲’?這怎麼可能?」
「不,我沒練過。」俊俊一笑。「只是听過一次。」
「你在哪兒听到的?這首曲子已經失傳很久了呀!」他大為訝異。「是誰彈給你听的?」
卻听俊俊掩著袖,格格笑道︰「不就是你嗎?方才三公子不是彈了一遍了嗎?大家也都听到的啊!」
一時之間,眾人哄堂大笑。
邱三公子听了,登時沉下臉來。「原來俊俊泵娘是在跟在下開玩笑。」
「誰說我在開玩笑來著?」俊俊一曬。
「難道你只听我方才彈一遍,這會兒就能跟著彈?」
她一揚眉。「不信你就听听好了!」
登時,大廳里雖擠滿了人,但卻不聞半點聲響。只見俊俊屏氣凝神,開始撥弄琴弦,琴聲清揚,果然奏出的是方才邱三公子才彈完的「蟾宮曲」。
雖是一樣的曲調,但俊俊的琴音與邱三公子所奏的曲風卻頗為不同。邱三公子的曲調悠揚但平和雅致,而俊俊的「蟾宮曲」另有一番清麗月兌俗、宛轉纏綿,仿佛似小女兒一般的細膩心思。
邱三公子揪然變色,十分駭異。這怎麼可能?她竟然能所差無幾地奏出我方才剛彈完的曲子?何況她只學琴數年而已……他抬眼看向端木容,只見端木容嘴角含笑,狀似悠閑。她已如此,那、那端木容的琴藝豈非更……一時彈畢,俊俊微微一笑,翩然歸座。
眾人听得心蕩神搖,拍手叫好不絕。而且在觀眾的眼中,俊俊除了本身琴藝甚佳之外,還有听過不忘的驚人本事,能將一首才听過一次的曲子即興彈奏得如此之好,自然勝敗立現。
邱三公子怔了半晌,然後緩緩走到使俊面前,抱拳道︰「俊俊泵娘的琴藝天賦果然不同凡響,在下甘拜下風。」
「邱三公子言重了,我不過是跟著您彈罷了。」俊俊起身還了一禮,客氣道。「也虧得您,今個兒咱們才有耳福听聞琴中名譜‘蟾宮曲’,這我倒要謝謝您呢!」
「好說,好說。」他又向端木容說道︰「端木公子,恭喜你收了這麼一個好學生,人家說名師出高徒,這句話用在你身上可再貼切不過了。」
端木容笑道︰「邱三公子客氣了!其實說來這個學生頑劣得很,平時我倒也沒怎麼教她。」
邱三公子以為端木容說的是客氣話,只能搖搖頭。「那--咱們後會有期。」他再次抱拳,同小廝、琴憧悵然離去。
端木容完全可以體會邱三公子的心情。當初,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敗在這一個小丫頭手上。他轉頭看看俊俊,只見她完全不在意,逕自轉頭和李澎康說笑。他搖搖頭,笑笑不提。
李澎康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俊俊表現得不錯吧!還沒嫁給你,已經先替你掙足了臉面。」
端木容忍不住要說句公道話。「其實若以別的曲子,俊俊未必可勝,說起來邱三也是敗在這‘蟾宮曲’上。那曲子講的本是兒女情懷,意與情融,俊俊是在這點上佔了便宜,才能略勝一籌。況且她……」他回頭,伸手捏捏俊俊的鼻子,笑道︰「你還不是靠這點隨記隨彈的本事來唬人!唬得這些外行觀眾一愣一愣地,若是當真較勁起來,憑人家數十年的基本功,哪里是她一個小丫頭耍幾個花招可以欺瞞得過去!」
使俊才不理會,只管笑道︰「我彈我的琴,哪管你們內行、外行的羅哩嗦。」
這正是俊俊的過人之處,她練琴彈琴從來隨心扣欲,卻自有靈性。
尾聲
端木容和俊俊才躺下,準備就寢,卻听見隔壁房里隱隱傳來一陣嬰兒哭聲。
俊俊嘆了一口氣,正打算下床時,端木容卻一把摟住了她,將她按了下來。「起來做什麼?」他道。
「你沒听到笙兒在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