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原欲將他留在王府里作太醫,可是裴陽卻搖首婉拒了。
「草民既是懸壺濟世,本當以世人百姓為主。日後府里若有需要草民之處,草民自當效力。但王爺要留草民在府里長住的一番美意,草民只有心領了。」
隋王爺欣賞他的人品,也不強留,便賞賜他許多財寶。後來,听說他又將那些財寶全散給貧苦之人,行醫時也常是救急舍貧,醫術善心均是遠近馳名,因此對他更是另眼相待。
從此之後,只要郡王府里上上下下有人不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裴陽,再不作第二人想。所以他來來往往郡王府這麼多年,倒像是走後花園一樣的熟稔。
今日,隋王爺看見裴陽身後跟了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並非以前常見的隨行藥僮,而且那孩子長得神清骨秀、俊雅可喜,于是問道︰「這孩子是誰?」
「這是小犬容謙。」裴陽轉身向兒子吩咐︰「謙兒,還不快過來拜見王爺!」
裴容謙連忙上前參見。「容謙向王爺請安!」
「免禮、免禮。」隋王爺伸手攙住了他,仔細打量一番,愈看愈覺這個孩子資質、氣度皆是不凡,心里甚是喜歡。「你幾歲了?」
裴容謙恭謹地回道︰「十四歲了。」
「也跟著你爹學醫嗎?
「是。」他答道。「小人常跟著家父,也略學了些粗淺的醫理。
隋王爺又問他一些話,見他言行有致、人品秀雅,十分高興。「裴兄真是好福氣,令郎天資聰穎、又是龍駒鳳雛似的才貌,將來必定青出于藍。人家說的沒錯,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可不是嗎?」隋王妃也在旁邊笑道。「這孩子長得真好,而且又懂事有禮,不像咱們家緣兒,成天野馬似的,胡搞瞎忙,管都管不住!」
「王爺、王妃過獎了,小犬豈敢承當。」裴陽連忙笑著說。「因晏己藥童往鄰鎮送藥去了,在下才帶他出來幫點小忙,小孩子沒見過世面,還請王爺、王妃別見笑才好。」
隋王爺笑道︰「裴兄太客氣了。」
「對了,在下听說是小郡主受了傷?」裴陽說道。
「唉,可不是嗎,那個丫頭實在太頑皮了,偏要去騎一匹還沒馴好的馬。」隋親王嘆道。「結果她三兩下就從馬上跌下來,別的還好,就是扭傷了腳,還請裴兄過去看看她。」
「是。在下這就過去。」
一行人往隋緣房里走去。
還未到她房里,便听得有小女孩的吵鬧哭叫之聲。
「走開啦,」她哇哇地哭鬧著。「你們這些沒有用的東西,都是你們沒把我接好,不然我怎麼會摔下來?都是你們!」她又恨聲道。「看著好了,下次我非要騎上那匹黑駒不可!下次我一定要叫它好看!」
耙情她還沒死心。
隋王爺在門外听了,板起了臉推門進去。
「你還想胡鬧!一次還摔不夠麼?」
隋緣看見是父親帶著裴大夫來了,都不算外人,對于臉上的斑斑淚痕也不甚在意,立刻想再撒嬌使潑一番。
「爹……」她眼光一轉,卻瞥見裴大夫身後跟了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子,登時便覺得不好意思。
她生性好強,見此忙止了哭,又趕緊用袖子抹去了淚。
裴容謙初見隋緣也是有些靦腆,但見她一張隻果似的面孔,白里透紅,五官秀麗非常。小小的個頭穿著綾羅綢緞,坐在掛著粉紅帳子的床上,雖然說是哭喪著臉,可是在他看起來仍可愛得不得了,活月兌月兌就像個傳說中的小仙女。
「小郡主哪里摔疼了?」裴陽上前探視一番,半晌說道︰「確是扭傷了腳踝,幸好還不算大嚴重。待在下替您矯治好筋骨,再敷點藥,過幾天就會好了。只是待會兒可能會有點疼,您可得忍著點。」
隋緣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于是裴陽執著她的腳踝,使勁兒的扳了幾扳。
裴容謙只見坐在床上的小郡主閉著眼,原本一張清麗嬌美的俏臉轉為煞白,但始終一聲不吭的。
好個硬氣好強的小女孩子!他想。
隋王爺看在眼里,雖然心里也是心疼不已,但見女兒如此勇敢,並不呼痛,不免有些得意。
「好了,再上些藥、包扎起來就可以了。」裴陽大夫的酷刑終于告一段落,在場的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隋緣原本就水靈靈的大眼楮,此時幾乎要汪出水來了。淚珠晶晶在眼眶里滾來滾去,顯得十分委屈可憐似的。
隋王爺過去摟了摟女兒,笑道︰「乖女兒,不愧是咱們隋家的孩子,好,有骨氣!」
隋緣一抬眼,正好遇上裴容謙的眼光,他也對她笑了笑,意甚嘉許。她不禁紅了臉。
其實,要不是今個兒有個「小外人」在,她哪管三七二十一,早就哭得呼天搶地的了。
接下來那一陣子,裴陽因藥鋪繁忙,分不開身,況且隋緣的傷也不重,他自忖兒子可以處理,故而每日便差裴容謙來替隋緣換藥檢視。
起先隋王爺及王妃惟恐裴容謙年紀輕、醫術淺,不太放心,所以在旁看了兩次,後來發現他年紀雖小,可是說到醫術卻是思路清晰、手法敏捷,不由得對他大為贊嘆。
而隋緣與裴容謙因兩人彼此在家俱是獨子,從小少有玩伴,此番相識,很快就熟絡起來。而且,隋王爺及王妃對裴容謙性格敦厚、人品端方也甚是喜愛,故而常派人去邀他到府中游玩。
「容謙,以後你若有空就盡避常來府里玩,難得你和緣兒投緣,她又肯听你的話,平時你可以多教教她,我和王爺也少操點心。」王妃拉著他的手,微笑說道。「你們兩個年歲差不了太多,一塊兒也正好作個伴。」
于是,從此親王府中除了一位大國手之外,還有一位小柄手也常來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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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隋緣與裴容謙兩人的個性簡直天差地遠,一個霸氣浮躁、一個沉靜溫和。本來應該是水火不容的,怎知他兩人相處起來,卻是出奇的友愛親厚。旁人見了反倒是納罕。
只是有一次,兩個小孩子不知為了什麼吵架,隋緣怒極,又自知理虧,沒別的話可說,只好拿出壓箱本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是堂堂的‘嘉平郡主’,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是什麼東西?膽敢不听我的話!」
裴容謙一听,又氣又窘,登時脹紅了臉,憤憤說道︰「好,你是‘嘉平郡主’,而我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子罷了,豈敢高攀!以後我再不與你說話便是。」說完轉身就走。
「你……你給我站住!」她氣得跺腳大叫。「站住!你听到了沒有?」
裴容謙硬是不理,頭也不回,只顧著往前走。
「你還不站住?好,我要叫人抓你,把你吊起來打一頓!再砍你的頭!」隋緣忙不迭的放狠話,可是裴容謙恍若未聞,根本不理會。
她年幼沖動,平時又是讓人寵慣了的,一時氣極,便在地上揀了石頭,想也不想地就朝裴容謙丟去。
裴容謙接連著被幾顆石子打在身上,一時吃痛,連忙回頭出聲喝止她。
「喂,你……啊!」誰知才一回頭,額角卻正好被一顆石子擲中。這時隋緣的武功已有幾分根底,下手又不分輕重,他立刻頭破血流。
一旦見了血,不管是打人的或挨打的都愣在當地。尤其是隋緣,發現自己闖了禍,更是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你、你……我、我……」她脹紅了臉,啥也說不出口,只是想哭。
「哎呀!裴家小扮流血了!」隋緣的女乃媽與丫頭們听見他們倆的吵架聲,過來一看,慌慌張張的叫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