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別我啊我的了,你還不趕快去追他!我記得他好像跟我提過是搭三點多的飛機,你現在趕到機場,也許還來得及找到他。不然錯過了,你可要後悔一輩子!」
薛穎低頭一看表,現在已經一點半了。她馬上丟了電話,就跑出去。然後招了車子往中正機場跋去。
其實她還沒想好等一下面對程昱舒該說些什麼?不過是一股沖動。
避他的!反正先把他拖住再說!至于……至于留下他做什麼?要不要這麼快答應他?那些等以後再說好了!
事到如今,她居然還是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
等到了機場,只見成千上百的旅客擠在大廳內。她簡直有一種迷失的感覺。覺得自己變得好小,像個迷失的孩子,無所適從、滿心慌亂。
曾經,他拉著自己的手在這麼多人的場合穿梭,甚至在擁擠的夜市里奔來跑去,那時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為什麼呢?
薛穎漫無目的地四下望去,那麼多人!怎麼找?也不知道他要搭的那班飛機是否已經開始登機了,或許他已經上了飛機?
一時之間,她無力得只想坐在地上哭。
也許昱舒會自己走過來,拍拍她的頭,叫她別哭了,然後牽著她的手帶著她一起回家去。
她還在作白日夢。
幸好最後的一點理智,讓她想到了可以向服務台要求廣播尋人。
「旅客程昱舒先生,請您馬上到一樓服務台來,您的朋友在這里等您……旅客程昱舒先生……」
她焦急地站在服務始前張望著,生怕他已經出關了,那就糟了……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身形,提著行李,慌慌張張朝這個方向跑來。
薛穎終于松了一口氣。看著他,忽然覺得他急忙慌張的樣子很好笑。
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感。
然後程昱舒也看到她了,還看到她臉上未消的促狹笑容,他止步,放下行李,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隔著一段距離面無表情地看著薛穎。
那種氣勢,很像是準備談判。不,應該說準備「審判」她比較貼切些。
薛穎見了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決定該對他說什麼,而且他的臉色似乎不太友善的樣子……
要道歉嗎?她想。可是我又沒做錯什麼!
她一向被人讓慣了,道歉這種話早就忘了怎麼說。
兩人對看了半晌,一個心虛、一個冷酷,誰都不肯先開口。
「你找我做什麼?」程昱舒冷冷地說。
「我……」薛穎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麼。難道真的要向他道歉?她還在掙扎著,又低下頭去。「我來看你……看你好了沒?」
還嘴硬。
「那你看到了吧!我很好。」
「嗯……」
「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他提了行李,轉身就要上樓出關。「如果沒有,那我走了。」
「你……」
偏偏此時機場的廣播又開始催人登機。「搭乘華航第二四一班機,往美國西雅圖的旅客,請盡快由第十號登機門登機……搭乘華航第二四一班機……」
薛穎一急,就哭了起來。
程昱舒只得站住,放下行李,走近了她。「你是來替我送行的嗎?」
她猛搖頭。
「你希望我留下來?」
她含蓄地點頭。半晌卻又加了一句︰「呃……外頭下大雨了,天氣不好……你還是不要搭飛機比較好……」
居然拿天氣作擋箭牌!
「你的意思是如果現在出個大太陽,你就不會留我了?」他吼道。「我偏要走,現在就是來了台風、龍卷風我也要走。」
薛穎被凶了一句,又開始像個小媳婦似的委屈地掉眼淚。「人家又不是這個意思……」
他臉色稍緩和。「除非听你親口對我說,你要我留下來,不然我就要上飛機了。」
好不容易熬到今日才佔了上風,他可不會再容忍她那種曖昧不明的態度。
「人家……都已經來這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意思!還要我說什麼?」她哭道。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萬一我猜錯了,表錯了情,怎麼辦?」
他也不甘示弱。「今天我們非要把話說清楚不可!」
不知情的旁人看他們大聲小聲的,肯定以為這兩人是怨偶,專挑機場來談分手的。
她故意不看他,低下頭去找手帕,一邊怯怯地問︰「那你要我說什麼嘛?」
「說你愛我啊!」這還用問!「說你要我留下來!」
「為什麼要我說?」薛穎又窘又氣。「那你怎麼不說?」
「我已經對你說了八百次了,現在輪到你了!」他抗議。
「你本來就應該要讓人家的啊!」薛穎氣得跺腳。其實她心里早就說過千萬遍了,可是她偏不肯在這時候、這種情況下開口。
程昱舒倒也干脆,索性擺明了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這次我偏不讓!」
這個沒有風度、得理不饒人、囂張壞脾氣的家伙!
她暗罵透了他,但也只能忿忿地瞪著他。誰叫自己半點籌碼也沒有。
「本來空口無憑,你又這麼善變,誰知道明天會不會翻臉不認帳?所以我沒有叫你現在就立字據,已經是很讓你的了,你還這麼拖拖拉拉的!」他還說風涼話。
「你在胡說什麼?」她跺腳。「還要立什麼字據?」
「別說這麼多了,總之你到底說不說嘛?」程昱舒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一直催促著。「快點!快點!我沒時間了。」
她頓了頓,才鼓起勇氣輕輕的說︰「我……愛你……」可是聲如蚊蚋,連臉都不敢抬起。
程昱舒幾乎是靠讀她的唇才知道她說了什麼。
「你說得這麼小聲,我根本沒听到。」他不耐煩了。「那麼沒把握嗎?那就算了!」提了行李轉身又作勢要走。
這個架子也端得太高了吧!簡直不像話。
薛穎被他逼得心里覺得甚是委屈,「哇」的一聲哭道︰「你走好了!你走好了!我不要理你了!」忍不住蹲在地上,當真掩面哭起來。
程昱舒卻又不走了,重新踱到她身邊,蹲在她回前,拍拍她的頭,又拍拍她的背。
「薛穎,怎麼了?肚子痛嗎?不然為什麼蹲在地上,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她哭道︰「你到底要人家怎樣嘛!」
「好了,好了,別哭了。這樣就夠了。」他捧著她淚痕斑斑的臉蛋,一面要掏手帕替她擦淚。「別哭了,乖。」
可是薛穎也不知是無意還是報復,硬是把臉埋在他的懷里,抹過來抹過去的。好一會兒,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不需要手帕了。
「哎呀呀!」程昱舒低頭一看他的襯衫胸前一片狼籍。「你看看,你把我的襯衫搞成這樣!」
她也不理會,透過窗邊望著細雨蒙蒙的窗外,和停機坪上一架一架的飛機。幸好趕上了,他沒有走……
程昱舒站在她身後,雙手環著她的腰,喃喃念著︰「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
「不留!不留!我才不留!」果真翻臉無情,還推他一把。
眼見程昱舒的班機趕不上了,轉眼就又不肯認帳。
風水輪流轉,現在換程昱舒來扮演哀兵。他有點可憐又耍賴地說︰「我不管,都是因為你,害人家的飛機飛掉了……我不管,我要你負責,我不管……」
他的頭很無力地靠在薛穎肩上。
薛穎輕輕模著他的頭和臉,輕輕地……
他沒有拒絕。薛穎是親人,只有親人才能模模他的頭。
※※※
幾點鐘了?房里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薛穎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也不在意。在黑暗中伸了個懶腰,只覺得全身輕松舒暢。伸手向旁邊探去。這回踫到的不是柔軟的枕頭,而是一副結實溫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