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穎。」他平靜地叫喚她。
「嗯?」
「出去!」他面無表情地說。
「是!」她吐了吐舌頭,嬉皮笑臉地走出他的辦公室。誰在乎明天對班頓公司的報價應該用馬克好還是美金好?
她回到座位上後,便喜孜孜地打電話到希爾頓訂位。
完全忘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而她此刻身分應該是特別助理。
但是傅維恆沒忘。過了一會兒,他就將原先那份公文退回去,上面批著︰請即就此案先擬評估報告,再呈!
薛穎正喝著咖啡,一見批注,差點嗆死。
老天,居然改成筆試了!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那她的希爾頓晚宴怎麼辦?
她只好苦著臉再次敲門進去見老板。
「什麼事?」傅維恆臉上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薛穎轉身板門,就擠到他的位子上,貼著他的臉,輕輕細細地說︰「人家……人家今天晚上……」
想試試美人計管不管用。
「人家今天晚上要先把報告打出來交給我。是不是?」他替她說下去。
「不是!不是啦!」她苦苦哀求。「人家……人家明天再打嘛……」
「不行!」他不為所動。「明天早上就要把這件案子提到會議上討論了,怎麼能拖到明天呢?你還不趕快去寫出來?」
「可是還有一個小時就下班了,人家怎麼寫得完嘛!」她作勢要哭。
「那我陪你加班。」
「不要,不要……人家要去听瓊.拜亞啦……」
後來呢?
薛穎那時坐在電影院里,盯著面前的大銀幕,心里繼續回想著……
後來傅維恆出去買了兩份漢堡回來,坐在她旁邊,陪她加班。
「你拼錯了,CONTENT在這里應該用被動,所以要加ED才對!」還替她校對。
薛穎那時只想把手上的熱可可潑到他的頭上去。
後來她還是听到瓊.拜亞的歌聲。因為三天後,傅維恆悄悄訂了機票,帶著她飛到大西洋城去親見她的偶像。听她唱ONCEUPONADREAM(舊歡如夢)……
「你在想什麼?」程昱舒忽然開口。「我覺得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沒有啊!」她避開了他的眼神,掠了掠頭發。
都是程昱舒不好,他不該選一部需要那麼專心看的片子,害她在分心半個小時之後,就再也跟不上片子的節奏。
「是嗎?」他笑笑。「今天的電影怎麼樣?」
「還不錯。」她敷衍地回答。
其實她完全不記得影片的內容。
「是嗎?」他又笑笑,仿佛看穿她的言不由衷。
薛穎立刻被他臉上略帶嘲弄的神色給得罪。她沉下臉,拿起了皮包就打算離開PUB。「我想回去了。」
「等等!」他按住她手。「琳達已經開始唱了,你這樣走出去不大禮貌吧!」
薛穎看看四周滿滿的觀眾,果然都凝神專注于琳達優美動人的歌藝,她如果就這樣猛然起身離開,的確不妥。只好暫時忍下這口氣。
後來听著听著也覺得她唱得好,便漸漸心平下來,只是仍不搭理程昱舒。
「接下來,我要唱的這首歌,是我非常非常喜歡的一首歌,因為它的歌詞寫得非常纏綿俳惻,簡直像詩一樣美,我第一次听到時就被它感動得幾乎落淚。」琳達以她極富磁性的嗓音說著。「現在願與各位分享這首——ONCEUPONADREAM舊歡如夢。」
這麼巧!
薛穎一听到歌名臉色就變了。
程昱舒一時沒發覺,只覺得這首歌很熟悉。他還在想,好熟的曲子……
舊歡如夢
那麼美,那麼好,從不曾有過
而我從此就迷失在這愛的懷抱里
那段舊日時光,有著我從未嘗過的甜美
即便是充滿了刺激與挑戰
可是希望就像一扇打開的門
讓我無所畏懼
但現在,我只能孤獨的站在這里
無能為力的看一切褪色消失、隨風而逝
徒留惆悵無依
在我心中,你就像是上天所賜給我最珍貴的禮物
就算如今你已變成了我永遠無法觸及的夢
我還是忍不住繼續要想你、想你
舊歡如夢
她愣愣地看著台上的人,琳達.陳倚在鋼琴旁,陶醉忘我的唱著,頂上幾盞小小黃黃的水銀燈將她四周照得昏昏蒙蒙,讓人有一種如夢似幻、很不真實的感覺。仿佛時光拉回了過去。
那一刻,她以為又回到了大西洋城。
「你怎麼了?」程昱舒見她一臉的淚,忙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轉過頭來,茫然地看著地,那神情好像不認識他似的。
程昱舒輕輕地搖搖她。「你怎麼了?為什麼哭?」說著便拿起桌上的紙巾伸手替她拭淚。
薛穎這才回過神來。
身邊的人不是「他」……
她靜了半晌,開口道︰「我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他看出她眉宇間的疲態。
在路上,薛穎只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不發一言。而他也想著剛才的情形,為什麼呢?
是了,一定是因為那首歌。第一次在紐約遇見她的時候,房里放的正是這首歌。那首歌的背後到底有什麼故事?
那時,程昱舒完全沒有想到他的敵人會是傅維恆。
他一直認定傅維恆是那種口袋飽飽、頂上光光的老色鬼,而他心目中美麗無瑕的天使薛穎,一定是在某種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才會委身于他。也許是因為她父親的生意作垮了,背負了千萬的債,也許是她家里有什麼人生病,急需用錢……
他愈想愈順,就接下去推測︰也許是因為傅維恆的介入,而拆散了薛穎與她真正心愛的人……
嗯,一定是這樣!難怪薛穎總顯得郁郁寡歡。
哼!暗維恆那個老色鬼!都是他害的,真是死了活該!他暗罵。轉念又想︰糟了,那薛穎真正喜歡的那個人呢?他們會不會重修舊好?
程昱舒一顆心又開始變得不安起來。
沒想到他的心智如此幼稚,而且幻想力貧乏,都什麼朝代了,還在編這種老掉牙的故事。
※※※
鄭家勝最近老是到傅氏企業騷擾,讓薛穎與方怡如不勝其煩。
他是傅維恆姨媽的獨生子,而傅維恆與姨媽一向親近,在愛屋及烏的心理下,自然也一直看照著這個親表弟,況且鄭家勝也算是與傅氏血源最近的親戚了。
可惜這家伙一點也沒有乃兄之風,家境雖然不錯,但從小讓父母寵得頑劣不堪,長大之後,更是成天只曉得吃喝嫖賭,沒干過一件正經事,家產也就漸漸給他敗得差不多了。
之前傅維恆看在姨媽的面子一直幫著他,甚至要助他創業,可是沒有用,他只會一次又一次厚著臉皮伸手,根本扶不起來。傅維恆幾次氣得不想再替他收拾爛攤子,但一想到姨媽,便又不忍心。
立遺囑時,他也特別留意到這點。所以,便將名下兩個地點不錯的店面房子留給了姨媽。心想,將來即便是鄭家勝一事無成,也可以靠著收房租過日子。
「你說什麼?房子沒了?」薛穎和方怡如都不可置信。那兩幢房子加起來起碼值個三千多萬。
「我拿那些房子抵押,跟別人投資作生意,沒想到讓人給坑了,所以房子就被銀行收走了。」鄭家勝的口氣听起來倒像是掉了幾千塊似的無所謂。
「那你現在想怎麼樣?」方怡如忍著氣問道。
他悠哉地說︰「當然是先拿點錢,把房子贖回來。」
「是啊!問題是你有錢嗎?」方怡如冷笑。
鄭家勝一向恃寵而驕,況且他心里老是認為如今表哥已死,一切就該輪到他當家做主才對,哪里將面前這兩個女人擺在眼里。「你說什麼?你別忘了,傅氏可是我表哥的產業,我拿幾個錢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