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睡!」
她大吼一聲,于水荷委屈的抬頭,看來她剛才好像真的要睡著了。
「就裝病吧,裝得越嚴重越好。」
采花早已知道她的腦袋空空,所以幫她想好了方法。
她撇嘴道︰「沒有哪個白痴,要娶個重病的娘子進門,觸自己的霉頭,他一定會識相的退親的。」
听聞此計,于水荷連忙點頭,從那天起,她就開始裝病,由采花在外頭宣揚她病得多重。
但對方根本就毫不在意她生病的事,硬要在半個月後娶她進門,對方也言明不想大肆宣揚,說是為了沖喜才要她急急進門,就算她死了,照樣要抬進家門里來。
後娘收了無數的聘金,也不管以一個京城大富商段家的聲譽看來,若要娶人進門,豈會這樣偷偷模模,這其中透了無數的古怪。
天還未亮,于水荷被僕役從後門抬轎子離開了家門,一直到出門,她還是昏昏欲睡,采花跟著她出門,更懂世事的她,心里忍不住為于水荷焦急擔心。
以段家的財大勢大,何必要娶一個傳言病得快死的女人進門,還偷偷模模的連個排場都沒有,甚至說要私下成親,不要鋪張浪費,反正一切只是為了要沖喜而已。
這明明有鬼,若是于水荷這呆頭笨瓜進了段家的門,恐怕她會被一干姬妾、舞妓,甚至是那個色老頭給吃死,還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事到如今,照顧慣了于水荷的采花,掏出身上所有積存已久的銀兩,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全都塞進了于水荷的荷包里。
趁著轎子休息時,她偷偷的道︰「小姐,這是我死存活存下來的銀子,妳到山西去,我記得妳親娘有個妹妹住在那兒,妳去投靠妳姨母,她這些年雖沒聯絡,但是听說她嫁得不錯,妳過去,她一定會照顧妳的。」
連個喜服也沒穿,還偷偷從後門送出,采花越想越不對,這個段家一定是個婬爛的無底洞,再怎麼樣,她比于水荷聰明多了,要逃也比她容易,她絕不能讓主子的一生斷送在這里。
推了于水荷一把,要她從旁邊的小路逃走。
于水荷猛地睜開了眼楮,「采花,這樣真的可以嗎?」
「廢話,我跟妳進段家,若是段家有問題,我們真要逃,我還得拖著妳,妳動作那麼慢,豈不是連累了我,所以我才要妳快走,由我代替妳進段家,再伺機逃跑。」
她雖說得嫌棄,但是于水荷卻感覺得出來采花對她的愛護之心,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是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對段家又不熟。」
「哎,我比妳聰明多了,只有我欺負別人,沒別人欺負我的,妳忘了王大牛也敗在我的鐵拳之下嗎?」
她這一說,讓于水荷破涕為笑。
王大牛是一個流氓,貪圖著采花的美色,一日趁著采花單身出外購買于水荷的胭脂花粉時,要霸王硬上弓,被她的力大無窮給打得屁滾尿流,從此之後,見著她,像見著鬼一樣,所以采花的名氣在外頭可是響得很。
「那我走了,妳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等妳爹回來,妳爹會作主,不會讓妳後娘這麼胡搞瞎做,到時他來段家要人時,我就要他到妳姨母家尋妳回家,那時妳名節完好,要嫁個好人簡單得很。」
兩人細碎的說了些話,轎夫來催人,采花趁著夜黑,鑽入了轎子中,而于水荷也趁著夜色昏黑,逃進了暗巷里,除了兩人之外,誰也不知道她們換了人。
采花一被迎進段家後門里,家里安安靜靜,在後門等她的老媽子既老且丑,采花長眼楮,還沒看過這麼丑的婆子。
「跟我過來,安靜點。」
采花瞪大了雙眼,她這命令的口吻,驕傲的神態,好像她采花是進來尋事做的小婢,根本就不像要嫁進段家的大少女乃女乃。
越想越不對,若真是于水荷進來段家,豈不是真的入了虎口。她性格硬,听不得她這語氣,忍不住刺了幾句。
「我是段家的大少女乃女乃,是妳該听我的,還是我該听妳的?」
那丑婆子兩眼一翻,鬼笑了幾聲,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听得采花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嘿嘿,說得好、說得好。」
「妳這是什麼意思?」越听越加刺耳,采花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口氣已在爆發的邊緣。
那丑婆子也不回答,徑自往前走,迫使采花也只好跟著一塊走,而且她年紀雖然老邁,動作卻很快。
采花迎頭趕上,段家後院九彎十八拐似的,比于家更大、更氣派,卻也更加的復雜。
她們走到了一間屋子,那丑婆子將門打開,怪聲怪氣的稱呼她,看來是她剛才的下馬威,惹得這丑婆子心里不開心。
「大少女乃女乃,進去休息了。」
「不拜堂嗎?」
「老夫人的身子不好,妳只是進來沖喜,等老夫人的身子好一些,就可以拜堂了。」
采花見她一臉詭笑的表情,直覺就是十分的不舒服,恐怕她說的話都是些假話,只好先進屋里,等探清情況之後再說。
「那妳出去吧,我要休息一會。」
丑婆子將門給關上,采花坐在豪華的床鋪上,外面是一片冷冷清清,沒听見風聲、水聲,更別說僕役奴婢的走動嘻笑聲,這在大戶人家看來,可真是怪異到了極點。
照理說,大戶人家,尤其以段家這麼有錢有勢的人家,婢女、僕人少不了,更別說一大清早,這些僕婢要服侍主子,個個手忙腳亂,她們的走動聲足以吵死人,怎麼可能沒有聲音呢?
「真是見鬼了,這麼大的房子,白天還像晚上墳地般的沒人聲,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采花根本就坐不住,她在房內亂走,一邊嘴里嘀咕著,「也不拜堂,只派了個丑婆子迎接,這哪是明媒正娶的模樣,分明有問題。」
她正心煩意亂,也分不清自己該不該出房門探听消息,突地,門咿呀幾聲的慢慢打開。
門開的聲音,讓采花立刻回頭,接著她目瞪口呆的望著她有史以來看過最俊逸的美男子。
他一身錦袍,穿著極好,玉樹臨風的姿態好像圖畫里走出來的仙人,只不過他嘴角掛著幾絲又像邪佞、又像諷刺的笑容,讓他的仙人氣息有些走樣,反而變得邪里邪氣的。
「這怎麼一回事,這里靜得像墳墓,但墳墓里竟蹦出這樣的美男子啊。」
她口無遮攜的話說得不太小聲,段文慶也听見了,他要笑不笑的嘴角揚了幾分,說出驚人之語。
「妳真可憐。」
「啊?」
他劈頭這一句話,讓采花吃驚的嘴巴闔不攏。
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妳真可憐?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可憐,而且哪有人開頭就說初見面的人很可憐。
這個人若不是瘋了,恐怕也是腦子有病吧。
「訪遍了京城里的大家閨秀,問盡了無數的如花少女,沒有人敢嫁給段文慶,就只有妳敢,不是妳很有勇氣,就是妳對人生已經絕望了吧。」
「嗄?」
他莫名其妙的話,讓采花再度的張口結舌,不過她反應甚好,馬上就扠起雙手,指著來人的鼻子罵了一頓。
「喂,什麼叫人生絕望,什麼叫妳真可憐?我明明活得好好的,你卻不斷的詛咒我,瞧你長得人模人樣,但你怎麼說話這般難听,就算人長得好看一點,也不必這麼說話吧。」
段文慶嘴角揚起的角度更加的往上,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玩意似的,笑得既有趣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