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旁邊這一堆只知火上澆油的不相干人士搶著插話,將場面弄得更混亂,徹頭徹尾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王爺,這里面一定有誤會,待老夫好好問一問。」柯師傅忙著把臉色難看到極點的龐定遠往一邊拉。
棒著段距離,童王爺依舊疾言歷聲盤問女婿。
「因為凝兒听不見,所以老夫才特意面聖肯請賜婚,給了你小小的龐將軍府莫大的榮耀。在這樣的亂世,我就是選上你沒有汲汲營營求功名做大官的野心,才把女兒許給你。龐定遠啊龐定遠,我童府的財富任你花三輩子也花不完,我只有這個女兒,我只要你好好對待她不行嗎?」
楊師傅壓低聲量說著,「老柯,我們會不會都搞錯了,似乎沒有龐將軍所說藉由聯姻就近監視的陰謀。」
「龐將軍的考慮自有其道理,看來我們先把這個難關應付過去,其他的回去再研究。定遠,該怎麼做你並不糊涂,這種關頭你別使脾氣,搞砸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柯師傅殷殷囑咐著。
「不過就是要我裝得更像一尊被上百條絲線操縱的傀儡,好符合眾人眼楮里面對于龐定遠的期待罷了!」龐定遠昂首吁氣,自我嘲諷著。
將情緒全然遮掩于眉宇下,他轉身面向一屋子的凝肅,踱步回童恣凝面前。像個不入狀況的笨呆子,他唇角一勾雲淡風清言來,「郡主想太多了!」
童王爺聞言不禁火冒三丈,「居然還是我女兒的錯!」
「我不是那個意思!」龐定遠急急打躬作揖。唉,在自己的妻子面前這樣做戲真的窩囊到家了!
童王爺怒瞪著衣冠楚楚面貌堂堂的女婿嗤哼著,「不然你還會是什麼意思?」
「我這張嘴就是不會說話。郡主、王爺、諸位舅子別生氣了。我惹得郡主不開心,我心甘情願接受郡主來罰我。」龐定遠擺低姿勢,又再投入一些,聲音里明顯打著哆嗦,一雙黑眸緊盯著凝兒楚楚哀怨又氣憤嗔怒的小臉乞求原諒。
「對!要好好的罰!」
大堂兄咬牙切齒的。
「別罰得太嚴重,定遠他有哮喘的。」柯師傅趕快挽扶著龐定遠發抖的身子,以防他真的演出暈倒的戲嗎。
「罰重了他身子會挺不住?罰他抄書抄上個三天三夜也行。」二堂兄出了一個自認很恰當的主意。
老天,龐定遠還身染痼疾?小堂兄好心疼寶貝堂妹,橫眉豎眼氣呼呼的,「這到底唱得哪出戲啊?我快看不下去了!凝兒,這種丈夫你干脆休了他,小扮再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另嫁算了。」
「休夫」這出不準唱!
龐定遠在心中聲嘶力竭狂喊!你們這一群人別在這兒添油加醋扇風點火行不行?凝兒會被你們誤導的!
「也是,我何必招惹人施舍同情!」
童恣凝貝齒緊咬著下唇,居然給咬出了一絲血紅。昨夜,他若非同情她,也不願踫她的吧!
「不是同情,如果只是同情這麼簡單就好了!」龐定遠恨不得剖開胸膛讓凝兒看到他的千般柔情萬斛熱情。唉,前兒夜里一句善意的欺騙,竟然將她「誤導」得這麼慘!
可見,謊話是說不得的。這個教訓他學到了,但是這個爛攤子怎麼收拾啊?龐定遠臉上寫著焦急。
童恣凝寒凜著小臉找回一張椅安靜坐下,瞪著眼前遇事膽小畏縮,根本一無是處的男人。她痛下決定,「全是虛情假意!女乃媽,取來剪子;喜兒,取來紙筆硯台!」
在場的人全都模不著頭緒,不知童恣凝到底想干嘛!
「呼!」唯一明白的人癱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喘氣,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無計可施。
龐定遠心中當然有個上上之策,就是放縱自己蠻悍的將她扛回龐府,不管她叫喊破喉嚨,只需關起閨房門,吻得她暈陶陶,愛得她死去活來,夫妻恩怨保證解決。
可,這條上上之策卻萬萬使不得。想想膽小怕事懦弱無能的龐定遠怎會做這種出人意表的事啊?
龐定遠內心掙扎得好厲害,他身負龐氏一門興衰以及父親殷切的期望,他也不願對自己的發妻動手……
文房四寶呈上來,童恣凝飛快書好一封信札,關喜兒送到龐定遠面前。
「小姐有請姑爺宣讀。」喜兒說完還模模後腦勺,到底要讀些什麼啊?
當真已無轉環余地了,龐定遠站起身,揚起清朗的男聲,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能听清楚,听清楚他們都是斬斷他婚姻路的幫凶。
前塵已逝,憎惱無計處,緊鎖眉頭。
深夜到天明,緣來又緣去,珠淚可休。
留不住,婚姻路,斬情髻,忘痛楚——
自是恨事常留,也不回首!
童恣凝休夫書
只待龐定遠放下紙札,童恣凝這亦撥開發髻卸下垂腰的長發,她手中的利剪一落,瞬間一盡青絲飄滿地。
「不必綰發不需梳辮,若不走一遭姻緣路,哪會懂!」她聲切切言戚戚。
長發已削只剩垂肩,不妥協的眉尖打摺,倔強的小臉更顯傲氣,心性自主、隨心所欲,一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龐定遠把這一個倩影深深的烙中心坎,絕不遺忘她的神韻。
他心想總得留一點隨身物給她,就算睹物拈恨都好,不能讓她真的將他遺忘了啊!
「好個剛烈的女子!寧可限我一輩子也絕不掉一滴淚?那麼,這把檀香扇是下聘時童府送給我的回定,你也想一並取回吧?」
他飛快解下掛在腰際約模一尺長的摺扇,二話不說轉遞給身邊的小喜兒收起。
「定遠,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還跟著郡主起哄,婚姻不是兒戲啊!」柯師傅急了,糟糕,定遠太投入了,叫他演個笨呆子,可沒叫他全盤搞砸啊!
「對對,婚姻不是兒戲,凝兒你已嫁入龐家,和定遠成了夫妻,不可隨隨便便就休夫。」童王爺心疼女兒是一回事,這下子也趕緊往傳統禮教的這一邊靠攏。
「爹爹,沒有洞房花燭,他嫌我是個聾子,不願意踫我。」說謊話原來不難啊!她又瞪他一眼,嗔怨的眼光似乎在說︰打你那學的,順道也讓你嘗嘗被人欺負有滋味。怎樣,還好過嗎?
龐定遠百口莫辯只能苦笑,因為凝兒早料準了她此話一出,又是一場包大風暴,絕對輪不到他插嘴半句的余地。
丙然,童王爺臉色驟變,為愛女挺身而出,氣呼呼大吼著,「龐定遠,你找死!」
「爹爹,我懶得理他們了,你趕他們走就好了。」童恣凝冷冷言來,也深深的斜覷了將要拿一生時間來氣恨的男人最後一眼。好俊逸的風采外貌,無奈搭配著爛到不行的齷齪思想——嫌棄她的耳疾,這種男人真是不要也罷!
啊!這段婚姻只有兩天的精彩,卻無關乎半點情愛,結束後只剩空白,紅顏添了無盡新愁,她的日子也將從此靜寂。
靜寂?她的唇角一垮,她的世界原本就是靜寂的啊!
她沉沉的拖著凌亂的步伐,走開……
在她轉開的背後,龐定遠終于狂喊著,「你听不見,難道不能拿心來感受嗎?」
也不是真的期待她能听見、能知道,只是心中承載不了的遺憾,非找一個缺田倒出來不可。至于那些听見他嘶吼的人要作何反應,他已經不在乎了!
畢竟,他唯一在乎的人,已經決心與他從此了無瓜葛了!
龐定遠捧著一封休書,被他的兩位師父強拖著離開童王府。
曲終人散,只剩呆若木雞的小堂兄猶杵在大廳。
唉!他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不住哀嘆著,「唉,如果自己別這麼多嘴就好了。唉,我得拼小命幫凝兒另找一門親事了。唉唉唉!原本的一句氣話怎會弄假成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