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蓉穎沒有勇氣轉過身,她高舉著手,拼命的想揮退來人,「你走啊!我現在不想見你!」原來大哥說的「有人打理」、「專人陪同」,指的就是他啊!暗蓉穎負氣的將輪椅滑向床頭,抓起擱放在矮櫃上的電話,按出一串長長的號碼,開始發飆,「大哥,虧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你,沒想到你居然出賣我……」
殷名飛快速的奔過來,及時切斷電話線路,他緊接著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防止她任何不理性的企圖。他神采奕奕的凝視著將近兩個月沒見面的可人兒,「紐約那里是凌晨時分,別吵得驚天動地的行不行?況且那不關大哥的事,是我強迫大哥答應你的要求!」傅蓉穎雙手掩著蒼白的小臉,迭聲喊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待在這兒了!你們聯合起來騙我,破壞我的計劃。」
「小蓉!」殷名飛低呼著,見她情緒激動的無法控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全怪我好了,大哥只是推不掉我向他索討一個人情的壓力,才會瞞著你讓我為所欲為的。」他一邊說,一邊抱著她走向魚缸。
「人情?你是指那一對手機的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是欠人情就要出賣她,反擺她一道?這說不通嘛!
還是不想見他,于是她把臉埋在他的T恤里,悶著聲音反對著,「可惡!你竟敢對殘障人士施暴,放我下來啦!」
抗議當然無效。殷名飛雙臂使力,更加緊緊的環住她,也跟著她討價還價,「就準你追著我跑?天底下哪有這種不公平的事!我這個人哪!可從來都沒吃過虧。小蓉,你還很不講理喔!明明是你自己說要離開紐約的啊!」
但是放著她一個人在天涯海角流浪?除非他瘋了!
還跟她詭辯!暗蓉穎為之氣結,揚起頭鼓著雙頰道︰「我的意思是要一個人住,可沒說要見到你在我跟前東晃西蕩的惹人厭啊!」
咦?她這才將他看清楚,他胡子剃干淨了,長發修剪了,人也顯得神清氣爽,整個人變了個模樣,他應該也不再酗酒了吧?
「好啊!你就一個人住,我讓斗魚來陪你。」殷名飛輕輕撥開她臉頰上散落的幾綹長發,仍舊捺著性子和她解釋,壓根兒不信她會討厭他。傅蓉穎的心髒強烈的撞擊著。斗魚啊斗魚,是她對他滿腔思念情懷的代替品,每當斗魚「壽終正寢」時,她會立刻再買一條新的、和先前品種一樣的斗魚,不讓她的思念中斷。然而,現在的她只想逃開所有有關他的一切。
她微微顫動的小嘴不悅的噘著,「我再也不要照顧斗魚了!」
「好啊!那麼我就每天親自喂它。」他順著她的話說著。
「不好不好!」她猛搖著頭,「我就是不要每天見到你!我也不要你一本正經的什麼都只會說‘好啊好啊’!」
這樣子太委屈他了!殷名飛臉上輕松怡然的神情漸漸退去,他抱她往畫室走去,在她的耳鬃邊低語著,「你花了五年,或許是每一個夜晚,不放棄的修復畫完這些畫像,如今就只因為一雙腿的緣故,你就舍得把我往外趕?」他愈說心就愈痛,音量也跟著提高了,「既然你已經否定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干脆放一把炎把這些畫會燒了,讓你永遠沒有自己矛盾的機會!」
「不要啊!」傅蓉穎喊得好急,慌亂無助的捶打他的胸膛,「你卑鄙、無恥、下流,居然拿我的致命傷來威脅我!」
人家舍不得畫,更舍不得你,可是你怎麼就不能明白人家的心意啊?
「我從來就不是正人君子,這點不用你來提醒。你的致命傷是這些畫,還是你的雙腿?你給我說清楚!」殷名飛拉長了臉,將她帶到客廳,站在耶誕樹前。
「我不說,你別逼我。」她的心幾乎要被撕裂了。
他挑著眉睇視著她固執的小臉蛋,調侃著,「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屬鴕鳥的。」「死大飛!你才是一只臭脾氣死腦筋的騾子!」她反罵回去。他決定放手一搏了,「醫生都沒放棄醫治你的腿,你居然敢先放棄我!我欣賞的小蓉怎麼變了?你永不認輸、記不妥協的勇氣到哪去了?你現在如果再說一個不見我、趕我走的字眼,我發誓窮你一生,你永遠也別想再找到我!」
她揪心慟絕的嘶喊著,「我沒認輸,我沒放棄,我只是不願意讓你充當我的車夫,為我推輪椅、抱我上階梯,這些服務我統統不要啊!五年前你以為我們是兄妹時,居然一個人承擔下那麼大的痛苦,而我卻只是埋怨著你忘了回來!我太該死了,所以我發誓我要‘公平’的回報你的愛!」
他繼續繃著臉孔,但熠亮的黑眸卻散發光芒,「說啊!你到底想怎樣?」「我原本想,今年雖然不能陪你一起度過耶誕節,但是我會很努力的做復健,也許明年,或者後年,我們就可以在耶誕樹下相逢了。可是你為什麼要破壞我的計劃?為什麼不留給我一點點保有自尊的空間?」她忍得很辛苦的淚水終于不听話的決堤了。听到她來自內心深處的酸楚告白,殷名飛再也忍不住了,狂烈綿密的纏吻不停的落在她可憐兮兮小臉上的每一個地方,低嚷著,「這才是我要的小蓉!這才是讓我愛入心坎的小蓉!」
「你好討厭喔!瞧你都把我給弄哭了!」她嚶嚶啜泣著。
他吻去她的淚珠,輕聲細語的低喃道︰「我的肩膀很強壯硬朗,想哭的時候可以借你靠一靠。小蓉,硬戴著面具做人太辛苦,別這麼強逼你自己,我會心疼受不了的。」
「哇!」傅蓉穎不禁放聲痛哭。這樣柔情萬千的大飛讓她的心都融化成一灘水了。她抽抽噎噎的吸著氣,蔥白玉手拼命的想抹去成串掉落的眼淚,「我不能再哭了,你會討厭愛哭鬼的。」
他凝望著耶誕樹上纏繞的閃爍小燈飾,思緒飄向每一個耶誕節……「我花了十幾年的力氣想討厭你,但是我怎麼也做不到!經過這麼多年的風雨飄搖,只要懷想著你,我就不覺得孤獨。西洋的那一句諺語,‘Outofsight,outofmind’(離身就離心),對我來說完全不管用。如果心里面不能有你,就再也不會有別人了。即使有一天,我會再度遠走,也許我仍然只在耶誕節回來,縱使一年只愛你一天,然而從今以後,你痴情的靈魂與我的生命再也無法分開了。」
留不留他呢?傅蓉穎的手指揪著他的衣領邊緣,感情完全被他的深情告白給征服了,只有理智層面還掙扎得很厲害。「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現在不是耶誕節,你不該出現的,你還是走吧!」讓他離開她的身邊,她的心真的好痛、好難過,可是也只能這樣了。
殷名飛狂傲的眼神一閃,笑得很詭譎,抱著她走離耶誕樹,一起並坐在長沙發上,「我就是不屑走,怎樣?除了那個跨年夜之外,哪一個耶誕節你奈何得了我?」
「什麼意思?」她深吸一口氣,吞下哽咽,心中有個不大妙的預感在醞釀。大飛一拗起來很難擺平的。
殷名飛慢條斯理的從大衣口袋中拿出一個半個巴掌大的遙控器遞給她,慵懶閑散的說︰「喏!拿去。你乖乖的認命吧!」
她伶牙俐齒的回道︰「哼!一只斗魚、一棵耶誕樹、一間畫室,還有這個,電視遙控器?這麼簡單就想要我乖乖的認命?雪呢?耶誕節的銀雪紛飛呢?」「哈!這麼小的難題!」他笑得好猖狂,眼楮里充滿篤定的神采,他執起她的手指,往遙控器的第一顆按鈕按下去。霎時,明亮的透明玻璃轉成暗灰的色調,制造出一種靜謐的氣息,傅蓉穎不敢相信的睜大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