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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丹菱每天都被反影帶著滿山亂逛——其實應該說是被「抱」著滿山亂逛。「
反影背著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古琴,抱著她在山里隨意游逛,直到他發現了滿意的地方之後,才會停下要求丹菱彈琴給他听。
有時,他們就是一個彈,一個听,好半天也沒人說句話。
當然,也有這樣的時候︰反影像只大鷹般地從樹上盤旋下來,棲息在她的身旁,不但打擾她彈琴,甚至還打擾她的唇、她的心……
以承襲了十多年的禮教,她知道自己應該反抗;而在一開始,她也的確這麼做了。
但不知是讓這不受禮教規範的男人傳染了瘋病,還是離群索居的環境給了她勇氣……總之,丹菱越來越習慣了反影鎮日的陪伴,還有他實在不怎麼規矩的騷擾。
就像現在,反影又是听琴听到一半,突然又帶著笑容、毫無預警地飛身撲至丹菱身邊,雙手自然的從後摟著她的縴腰。
「總有一天會被你嚇死。」丹菱掩飾著羞怯,佯怒道。
「真的嗎?」反影只是微笑地將臉埋入丹菱覆著發絲的頸窩,貪婪地吸取她身上泛出的芳香。
「你真的那麼喜歡這個味道,何不搬去影花園住?」丹菱又紅透了臉。「做什麼強留人下來?」
「影花沒法抱著到處跑啊,」反影抬起頭來,一臉的無辜。「而且影花不會說話,不會彈琴。」
「那麼在你眼中,我還是比影花多了點價值?」丹菱逃避著眼光和碧綠眼眸膠著的機會。「真是感謝抬愛。」
「你很在意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嗎?」反影突然放開了擁摟著她的手,側躺在乾黃草地上,頗有興味地笑睇著丹菱。
雖然他是笑著、佯裝不經意,但反影自己明白他問話的認真度。
這幾天他覺得自已有點不太對勁,反之,他身邊這朵可愛的小水菱也是一樣,不時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到無措徨,兩人都不知該怎麼處理這樣的狀況,每每談笑帶過。
他知道這樣的問題很危險,所以更應在發現時及早解決。
「別胡說了……我不過是你的囚犯而已,那會牽扯那麼多……」丹菱又羞又慌,臉頰火紅,十指緊張地撫著琴弦。「你到底還要不要听琴?」
這一次,反影一反常態的沒有笑語,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丹菱,看得丹菱心慌意亂,雙手都不知要往哪兒擺。
沒有笑容的反影,深沈得讓人有耽溺於中、模不到邊際的感覺;但看起來比笑著的他,多了一些更懾人的魅力!如鬼魅般讓人生畏、卻又逃離不開的蠱惑之力。
就像那一晚,反影的行為令她害怕,也因此她屈服於反影的要求,听話得留了下來;可是越是和反影相處,她便越心虛地發現自已抗拒的意願,正一點一滴的流失中……
「到底是……」突然,丹菱還來不及抱怨完反影的異常,他就支起了上半身,一手將丹菱摟向他暖實的胸膛,俯首吻上她的唇。
丹菱軟軟地靠在反影的懷里,似被抽走了思緒般,柔順地任著反影汲取著她的芬芳;而反影雖然行動是如此霸氣,但他的唇齒卻是溫柔的。
他纏綿不斷地舌忝吮著她軟馥的唇瓣,令丹菱忍不住輕啟緊閉,迎進了反影熱靈活的舌,輾轉挑逗,與她交纏回旋,令丹菱不由自主地輕吟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反影的唇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她的。
這一次,反影的吻真切地給了丹菱一種奇妙的悸動。
「你起來,仍然有著第一次在影花園,我你吃藥時到的味道……不,是比那更美麗的味道!」反影終於又讓笑容在臉上散開,輕輕地對著眼波迷蒙的丹菱說道。
「第一次……」丹菱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雙碧綠一直纏繞在她的夢里,也終於明白了為何會眷戀他的懷抱。
她死里逃生,只因這男人的吻和擁抱……
「又被我嚇傻了?」懷抱著她的反影,開心的像個小孩子。丹菱越是接觸到他的生活,就越覺得反影有時就像個淘氣的小童,是那麼容易滿足和快樂。
「為什麼救我?」許久,丹菱輕聲問個想了很久的問題。
「又有問題?」反影撫著丹菱的發,寵溺地看著懷中的紅顏。「好吧,回答你——因為你很可愛,死了很可惜;當然,還有這樣做令我高興。」
「就這樣?」
「就這樣。」
「難道不是因為人命關天?慈悲之心?」
「天啊,」反影作了個翻白眼的無奈表情。「我可是個殺手耶,你剛才的形容詞不太適用於我吧?」
「可是……你不像是個壞人……」一句話沒說完,丹菱霍地住了口,她想起了那一個初見反影的下午——她剛剛評論了一個為錢取人性命的殺手不是壞人?她真的失去了思考能力了嗎?
「唉……」反影這次是真的無奈了。「好吧,我這麼問你好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善就是……」丹菱想要好好的回答這個問題,卻一時語塞;怎麼辦?要怎麼把這個復雜的問題完整扼要的回答出來?
「一點都不復雜,」反影似看透了丹菱的心思,笑了笑,接著往下說︰「如果沒有惡的比較,善的標準在哪里?沒有了黑暗的比較,光明的標準在哪里?」
「……」丹菱反芻著反影的話,默默地靜待下文。
「好,既然你已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那麼應該就會發現,人世間訂定標準的規則便是︰已所不欲是為惡,己所欣喜是為善……一切以己意為出發,對吧?」
丹菱仍是默然,反影微笑地頓了頓,不以為意地接著說︰「那麼因為世間的某種人為大多數,所以就共同認定了一種標準,他們稱之為道德規範……也許適用於大多數人,卻不是所有的人。所以,我也不過是有自己的標準罷了。」
「你是說,你自有一套標準評斷對錯?」丹菱終於發言。
「我是自有一套行事準則,但我不評斷任何事,對其他人的對錯也沒有興趣,」反影親了親丹菱的額頭。「我只喜歡我感興趣的事,只追求我感興趣的事……重點是,我只要自己的愉快。」
「同時可以無視於別人的生死?」
「旁人的生死不會因為我的價值觀而有所改變啊!」反影眯起了綠眸,笑得有趣。
「那些因你受人酬勞而死的人呢?」丹菱不服氣地反駁。
「會被人請殺手解決,一定有其不得不死的原因;要不有錢,要不就與人結怨,再不然礙人發展……理由很多的。」
「那麼,你的意思是,他們都是自找的?」丹菱听見了這樣顛覆傳統的話,只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人一生當中有很多麻煩都是自找的。」見到丹菱有些義憤填膺的樣子,反影笑了。「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就先要明確的知道,成為這樣的人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利弊,如果只是會享受其利,而沒有保護自己免於其弊的能力,也是自找劫難。」
「!鱉辯!」丹菱不服氣;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她的不服氣來自於情緒,遂擺明了不想再與反影討論這個問題的樣子。
「詭不詭辯,你可以自己想想清楚,」反影不在乎地說。「反正這無趣的話題是你先提起的……天色不早了,在等我們吃晚飯呢,先回去吧!」
反影邊說,邊起身扶起了丹菱,將毛皮一包琴後往肩後一背,便抱起了丹菱,往「光」的總部飛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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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回到「光」,便直接來到飯廳,但廳內空空蕩蕩,不但不見的人影,也不見飯菜備妥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