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謝梅啊,這是多麼遙遠的記憶,一晃眼,竟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有幾個這些年可以過。
「碧兒,我的碧兒,我們不要浪費了光陰。」
她在他懷中點著頭,淚水滋潤了眼眶。
大年三十過後,朝中重臣攜帶家眷前往六王爺府中參加晚宴。
那晚,玉簪終于見到了姚可的妻子,如今的辛兵司天官夫人,姚夫人向她來問安的時候,她細細地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番。
「一直听聞姚夫人是個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姚大人可真是有福之人。」她淡淡地說道。
姚夫人連忙福身,道︰「妾身一介民婦,在夫人面前是萬萬不敢提個美字的,夫人可是覓城中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呢。」
玉簪听著恭維的話,輕輕地笑了,不再理會她,轉身離去,留下一長串打量的目光。她是席氏一族的女子,即使在王府的地位讓人猜疑,但依然要賣這個姓氏一個面子。
遠遠地,她看到玉閭、姚可、郝朔和童太傅四人站在一起正說著些什麼,放眼整個朝堂,這四人都是執掌一方的人物。
玉閭眼楮最尖,早就看到了她,遠遠地朝她笑著打招呼,隨後在場的幾人順著大哥的目光,皆注意到了她,他朝他們說了幾句後匆匆地朝她走來。
他一路笑著走到她面前,然後,斂去了笑容,兩年未見,多次被拒門外不得而進,兩年來他們的首次見面又怎麼可能如從前般嬉笑言語,毫無疙瘩?
「姚可沒有傳話給你嗎?」
「他有告訴我。」
玉閭皺眉,「那為什麼不回來,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道你真的不要娘家了嗎?還是說郝朔不讓你出府?」
她搖搖頭,「我是自由的。」
「那便是你自己不願意回來?」
她沉默下來。「大哥,你很生氣嗎?」
玉閭皺緊了眉頭,「碧兒,你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只是覺得累了而已,應付他們這麼多人,還要應付自己的心,能不累嗎?
「大哥,你想過娶親嗎?」
她突如其來的一句,玉閭不禁愣住,「什麼?」
「大哥,你也不小了,以前是我拖累了你,如今我都出嫁好幾年了,你也該娶妻了。」
玉閭看著她,眸子暗了下來,「是不是郝朔對你說了什麼?」
丙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他長嘆了一聲︰「你都知道了?所以這些年你不回家,其實是因為想避開我,是不是?」
玉簪垂頭不語,心里卻喊著︰不是的。那段時間她只是覺得身心疲憊,並非存心要避開他的。可是玉閭這樣認為著,其實也沒什麼不對的,或許這樣對他們都好。
「以後你只管回去,你在府上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出現,這樣如何?這樣,你總該願意回去了吧?」
她輕輕地點了頭。
「碧兒,你真是個擾人心的女子。」他嘆息著。
是啊,她是個擾人心的女子,她的存在讓這麼多人酸楚痛心。
第十二章曲終人散
曲終人散,郝朔一路和童太傅商量著什麼,看著童世進了房間,他才轉身離開。腳步微頓,抬眼望去,院外正立著一綠衣錦服的女子,厚厚的圍脖圈在她的脖頸處,雙手交疊在胸前,隱約可見暖爐的護手套繩。
他走至她身邊,從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中抽出一只握于掌心,她的手縴細有致,手背是冷的,手心因握著暖爐而異常溫暖。
他細細地撫模著掌中柔女敕的肌膚,「這麼冷,站在外頭不怕著涼了?」
她看他,紅唇輕啟,輕柔的聲音從中傳出︰「何必為難沐姑娘,她不屬于這里,天下醫術在她之上的能者這麼多,你又何苦困她在此?」
她不在意讓她知道,剛才她听到了他與童太傅之間的談話。她知道他的病是他心中的隱晦,他也曾直言不諱要將沐香留在身邊,可是若是強求,又何苦呢。
他嘆道︰「是啊,她是展翅的鳥,天空是她的一切。」他轉頭看她,笑道︰「這是太傅所言,我轉述罷了。」
玉簪送了口氣,剛才瞧他說話的語氣,她還以為他對沐香是真的動了情了呢。
一陣寒風吹來,他牽著她的手向前走去。
「走,去你那里。」
幾日後,沐香走了,不知是何原因,郝朔竟然爽快地放了人,可是愛行走天下的童太傅卻留了下來。
沐香說,中原之外有高原,廣闊大地之外有另一番天空,她要去更遙遠的地方。
沐香走的那日,她沒有去送行,只是有著隱隱的無奈——有些人可以離開,有些人卻永遠地留在一個地方。
王妃慕容氏卻松了一口氣,慕容氏曾一度擔心沐香會因為童太傅的關系而多了一個跟她搶奪丈夫的女子,如今這個女子不屑六王爺府,更不屑一個側室的名頭,走得這般瀟灑,倒讓慕容氏有些措手不及。
玉簪想起有一日,她問沐香︰「果真不曾對他動過心嗎?」
郝朔是風靡全覓城的才子,相貌更是俊朗,外人所見的性子溫和謙遜,該是所有女子夢中的良人,沐香只需對童太傅耳語幾句,哪怕是王妃的位子都是有可能得來的,可是她卻堅定地選擇了離開,離開王府,離開覓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誰是真正的智者,誰是真正的愚者,這個世上總是難以分辨。
那日,沐香灑月兌而笑,答︰「六王爺非俗人,本就豐神俊朗,如今更增添了一抹超乎常人的傲人氣勢,心中必是懷揣偉略雄心的男子,我一個江湖游人,如何相匹配?還是不要丟了師傅的臉面才好。」
這樣的一個男人,可若是放在幾年前,不得不承認在初見他時,沐香是曾動過心的,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哪個女子不歡喜?只是,她和他命中注定是無緣的。
玉簪在旁邊听著她一番自貶言論,知道她是想借著妄自菲薄來撇清關系,童太傅的徒弟,果然不同于常人。那一刻,她是由衷地欽佩這個女子的,沐香身上的灑月兌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她就不行,所以,注定她是要怨他的。
那天晚上,她問郝朔︰「怎麼舍得放鳥飛翔?」
郝朔笑道︰「那日你若不開口,我便扭斷它的翅膀不讓她飛出這覓城的天空。」
「這麼說,還是我無意中幫了沐姑娘一把咯?」
郝朔笑著,不置可否,玉簪心中翻甜。
崇元42年,太子被廢。
太子輔政多年,終于還好是在最後一刻退下了光輝的舞台。
郝朔回府後,笑得格外開懷,太子這個眼中釘解決,他便等著上位,慕容氏也很開心,中宮之位是她的囊中之物。
無邊的夜色中,人的感官敏感得很,她立刻感覺到由身後傳來的熱氣,沉穩有節奏的呼吸越發湊近,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因為他的靠近而越發快速。
「碧兒,說說話吧,我想听听你的聲音。」他的頭靠在她的肩頭,唇在她的脖頸間徘徊,似個孩童一般。
她微微側過頭,他眷戀她的聲音她是知道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說過她的聲音比她的人要美,只有他一個人擁抱著她,卻是閉著眼楮,靜靜傾听著她的聲音。
他說她的聲音輕輕柔柔,溫溫和和的,這便是天籟。
她凝視著窗外的月光,淡淡的銀色灑滿一地,讓人眼神迷離。她該說些什麼呢?如今太子被廢黜,他是勢在必得,這樣的時刻,他不是應該最為高興的嗎?
他將她抱起,放置床榻,他們共同的床榻,在這里他們曾相擁過無數次的床榻。他緊緊地抱著她,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