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帆看著從廚房出來的管家——洛嫂。洛嫂是家中唯一的佣人,因為她也是惟一一個雷家信得過的人。自雷帆懂事以來,洛嫂便在雷家工作,所以當三年前,遣散了絕大部分的雷家下人時,洛嫂依然留下。
這幾年雷家的轉變頗大,在雷茵的喪事過後不久,雷復生也過世,而董柏恩也在此刻大發慈悲地放了雷家一馬,所以雷家現在還能維持以往的風光。而現在,雷氏企業的經營權交到雷帆的手里,更將雷家的事業給發揚光大。
一年多前,他娶了簡羽潔,日子也就在還算平靜的時光之中度過。只不過侯嘉雲的脾氣卻在雷復生死後更加的變本加厲。有時就連他這個當兒子的都受不了。
「最近公司是不是有一件很大的案子?」
雷帆听到侯嘉雲的話,吃驚地抬起頭,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知道有關公司方面的事務。
「報紙都登了,」侯嘉雲說道,「我告訴你啊!這個代理權啊!你可以跟陳太太——就是住在我們家附近那個陳長才的公司合作,若事成了,他們可以答應要送我們一棟在國外的……」
「媽,公司的事,我希望你不要管,我自有打算。」冷冷的,雷帆打斷了侯嘉雲的話。
「這是你對長輩的態度嗎?」她放下手中的碗,修剪完美的指頭不悅地輕敲了下餐桌。
雷帆控制自己的深吸一口氣。曾經,侯嘉雲是他最尊重的女性之一,但是經過了許多的是是非非之後,他的母親令他失望,但血濃于水的親情,還是束縛著他的種種情緒。
「我告訴你,我手中還有你那死去的老子留下來的股份,」侯嘉雲氣憤地說道,「你最好听我的。」
「媽,你……」火大地將手中的筷子給丟在一旁,雷帆認為自己實在受夠了,他飛快的站起身。
「你這是什麼態度?給我坐下!」原本被雷帆拒絕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看著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兒子竟然做事愈來愈不尊重她,她便刻薄地找他的麻煩,以消她的怒氣。
「媽!」雷帆忍不住低吼。
「你給我坐下!」侯嘉雲不留情地打斷雷帆的話。
「阿帆!」怕情況一發不可收拾,簡羽潔連忙出聲制止。
藏在桌底下的雙手緊握,雷帆企圖將自己的怒火壓下。但是,這對他而言並不容易。
「我去公司了!」他冷峻著一張臉,腳步堅定地離去。
簡羽潔遲疑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怯生生地看了侯嘉雲一眼。
「看著你這個女人,我就一肚子火,」侯嘉雲也火大的將碗給甩在一旁,發出的破碎聲,令簡羽潔懷中的孩子放聲大哭。孩子的哭泣聲令她一把無名火更熊熊燒起,「一個又一個的討債鬼!」她憤而起身離去。
簡羽潔看到自己的婆婆氣憤離去,雖然知道不應該,但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氣,對著侯嘉雲,總有一種自己是下等人的感覺。她有這種想法,這個婆婆給她的壓力可想而知。
「乖!」她拍著懷中的孩子,希望她能安靜下來。心思卻不受控制地飄到了在門口的那個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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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已經說過,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我家門前。」雷帆將車窗搖下,看著窗外的人說道。
「這是我的自由。」縱使有求于人,董柏恩依然一臉的高傲,「你沒有權利管我。」
雷帆對董柏恩的態度感到不悅,他深吸了口氣,「隨你。」畢竟在外頭日曬雨淋的是董柏恩而不是他,他沒有必要理會。
「等等!」董柏恩的大手一伸,阻止雷帆正要關上的車窗,「告訴我,你姊姊在哪里?」
听到董柏恩的話,雷帆握著方向盤的手明顯一緊。他抬起頭,眼底浮現鄙視的神色,「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董柏恩高傲的神色有一刻的遲疑。
「說不出『她死了』這三個字嗎?」他嘲諷地看著眼前這個總是不可一世的男人。
董柏恩的臉上閃過一絲心痛,但是他強迫自己恢復平靜,「我知道她死了,我只要知道她現在葬在哪里?」
雷帆沒得商量地搖搖頭,「沒必要!」
「你憑什麼說沒必要?」
「憑什麼?」他哼了一聲,「我是憑不了什麼,但你又憑什麼要我告訴你。在我心目中,你什麼都不是。」
「雷帆……」
「雷家跟董家的恩怨在三年前已經一筆勾消,我姊姊死了,一切也結束了。我沒有權利管你是否要站在這里一輩子,但我有權利不告訴你任何事,」他嘲弄地打斷董柏恩的話,「你不要以為你每年在我姊姊忌日的時候來我家等門,我就會心軟地告訴你。你害死了我姊姊!我不可能讓一個殺人凶手去打擾她,這只會讓她連死都不得安寧。」
董柏恩聞言,竟發現不知何言以對!他感到日夜啃蝕自己心房的罪惡感再次升起。
「對不起!讓讓。」將董柏恩的手給撥開,雷帆毫不留情地將車開離。
看著車子消失在眼前,董柏恩默默無語,對于雷帆的指控他無話可說,因為這是……事實,一個他想改變,但卻無力改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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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吃飯。」董惠瑟輕推開書房的門,看著背對著她的董柏恩。
「知道了。」董柏恩頭也不回的回答,他徑自專注地盯著面前的巨大畫像。這是三年前他請人繪制的,畫中的女人是他一生的摯愛,但他卻是逼死她的劊子手。每當夜闌人靜想起這段往事,幾乎都使他懊悔得一夜不能成眠。
「哥,你這是何苦呢?」董惠瑟輕聲地走到董柏恩的身後。不用開口,她也知道自己的哥哥現在腦海中在想些什麼,她與他的目光一同落在畫像上。
畫中的人影依舊,但早已不存在這個世間,留給他們的,只剩下無限的惆悵和遺憾。
「嫂嫂不會高興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的。」忍不住,她伸出手輕撫上董柏恩的肩膀,無聲地給予他支持。
「看到我這個樣子?」他自嘲地哼了一聲,「饒了我吧!小妹,我每年也只有這個時候可以哀悼她。」
董惠瑟聞言,不由默然。
這三年的日子,對任何人都不好過,對董柏恩更甚。表面上,他事業有成,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風光不已,但實際上,他最想要的東西,已經用盡一生、一切也不可得。
「雷家的人還是不告訴你嫂嫂葬在哪里嗎?」董惠瑟輕聲地問道。
董柏恩搖搖頭,心情煩悶地皺起了眉頭,一口將手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正如他好友也是自己的妹夫——戴爾所說的,總有一天,他會醉死在酒里。
「大哥,你不要喝那麼多酒!」看到董柏恩的模樣,她忍不住開口勸道。
他嘲弄地看著已經空了的酒杯,「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無藥可救的酒鬼了,不是嗎?」
董惠瑟看著董柏恩低聲地說,「有時候我想,若時光能重來多好,這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董柏恩聞言,露出一個苦笑,「會嗎?你了解我的,惠瑟。為達目的,我不會惜出賣我自己的靈魂。時光若重來,我會做一樣的事。」
「哥!」看到董柏恩的模樣,她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從小,她與哥哥相依為命,哥哥保護她,就像一個兄長,更像一個父親一般。父母雙亡時,當年的她九歲,哥哥十六歲。兩人寄居在父親的世交——哈格斯家。
雖然哈格斯先生將他們兄妹倆照顧得很好,但總是寄人離下,但她還小得不知該如何去分辯。哈格斯太太——海倫,帶給她如同母親一樣的溫暖,她喜歡哈格斯家庭和樂的感覺,但哥哥卻總與之格格不入。或許是因為他已經大的懂得了一切,也懂得了仇恨,所以他總是郁郁寡歡,一直到現在,他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