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帆聞言,不由得沉默。他可以理解雷復生的想法,他也不願相信自己的姊夫是個城府深沈的人,但他總覺得小心駛得萬年船。很多事,縱使有層親戚關系,還是得要公事公辦,雷帆不相信雷復生會不懂這個道理。
「這是你姊夫昨天拿來的合約書,」雷復生打開抽屜,丟出了份卷宗,「待會兒你姊夫會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不過我已經看過了,大致是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我打算簽了這份合約。」
很想勸自己的父親三思而後行,但雷帆知道自己多說無益,所以縱使不願,但他還是伸出手拿起卷宗,逐字讀著合約。
他才看到一半,董柏恩便準時的出現。
「柏恩,你先坐會兒,」雷復生熱切地招呼董柏恩坐在雷帆的身旁,「阿帆正在看合約,不過大致上沒有問題,我認為這份合約很合理。」
合理?!雷帆抬起頭,瞄了雷復生一眼,「爸,我不贊成你簽這份合約。」
董柏恩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為什麼?」雷復生沒想到雷帆會投下反對票,心中大男人的心態不知不覺抬起了頭,他實在不喜歡接受與他想法相左的意見。
「爸,你別生氣,我只覺得我們簽這份合約太冒險。」翻了翻眼前的合約書,雷帆飛快地截取到了合約中的重點。「我當然知道我們在冒險!」雷復生同意,但他堅持己見,一點也沒有擔心的神色浮現在臉上。
「爸,既然你知道我們在冒險,你為什麼……」
「你懂什麼,」雷復生的口氣已經流露出了不悅,「生意就是這麼一回事,不冒險,怎麼知道行或不行?」
雷帆聞言,原本就皺起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他不著痕跡地瞄了眼坐在一旁的董柏恩。他不是不喜歡自己這個姊夫,而是董柏恩有股陰沈的氣質,這點令他直覺感到不安。有時他會認為是自己涉世未深,所以才對董柏恩產生這種錯覺,但是似乎又不是。
董柏恩意識到雷帆匆促投向他的目光,他不由得緩緩垂下眼檐,雷家畢竟還有個頭腦清醒的人,但雷帆對他構不成任何地威脅。重要的是雷復生,他的目的是這個人,至于雷帆——或許在多年之後,可以成就一番氣候,但現在,他根本就不把雷帆看在眼里。
「爸,我看,雷帆可能不是很同意我們的決定,」董柏恩站起身,露出不在乎的表情,「所以我們還是考慮一下的好。反正,我相信想要跟哈格斯家族合作的人多的是,你們就等下次合作的機會吧!」
雷復生聞言,立刻出聲阻止董柏恩的離去,「沒有必要考慮,這公司是我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爸!」雷帆莫可奈何地看著雷復生的固執。
「你閉嘴。」雷復生掃了雷帆一眼。
董柏恩沉默了會兒,「爸,我想,你還是跟雷帆談談吧!我相信,」他深深看了雷帆一眼,「你會明白這是一場很『完美』的交易。我在辦公室外面等你,等你們談完我再進來。」
微微領首,董柏恩離開辦公室,對于他而言,雷帆的同意與否完全無所謂,只是雷復生同意就行。
「爸……」
「你不用再說了,」雷復生氣憤地打斷雷帆的話,「若你有董柏恩的一半能耐該有多好!這次要不是因為董柏恩的緣故,我們怎麼可能跟哈格斯公司合作這個土地開發案,五十億——你有沒有想過,我只要花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賺進至少五十億。」
「爸,」雷帆覺得很煩躁,「五十億是很多沒錯,但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順利的話,你當然可以賺錢,但不順利的話呢?這合約寫得明明白白,我們公司負責收購土地,三個月之內要將哈格斯公司所指定的士地如數收購,如果沒完成,我們公司要賠出的可是百分之五十——二十五億,這遠遠超過我們公司的資產,若一個閃失,我們賠上一切還不夠,甚至吃上官司,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有那麼胡涂嗎?」雷復生听到雷帆的反駁,生氣地用力一擊桌面,「我已經調查過,那一帶住的都是一些老榮民,我有的是辦法讓那些人搬家。更何況,就算不成又怎麼樣?!董柏恩娶的是你姊姊,難道你當你姊姊死了嗎?只要她開口,董柏恩也會手下留情的。」
一輩子將雷茵視而不見,只有這個時候認為她有利用的價值,雷帆感到失望,「爸……」
「你給我閉嘴!」雷復生怒不可抑,「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跟你多說。叫你姊夫進來。」
「我下午請假。」事情至此,雷帆似乎已經沒有什麼爭辯的余地。
「去哪里?」雷復生問。
「去一個可以讓我平靜一下的地方。」雷帆冷淡的丟下一句,便忿忿的轉身離去。
雷復生看著雷帆的背影,懊惱他的不成材。不過,自己已經打定主意要簽這個合約,成功之後,雷帆便自然知道它的好處了。
第三章
「姊!」
雷茵听到身後的聲音,微愣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吃驚地看著雷帆,「你怎麼會來?不用上班嗎?」
雷帆呼了口氣,不知該從何開口,「覺得有點煩,所以請了半天假。想去找你,但你不在家,所以我就猜到你可能來這里。」舉目望著四周,他對這里不能說不熟悉,這幾年來,他每年都瞞著父母,來幫雷茵替她的母親上炷香,「果然沒錯,你這個孝順的女兒,果然在這。」
雷茵聞言,露出一個淺笑。
「這麼多年沒來,這里沒什麼太大的改變。」蹲,雷帆直視著眼前的墓碑,對于永眠于此的人,他對她只有著模糊的印象,但這個印象卻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直至今日。印象中,雷茵的母親是個弱不禁風的削瘦女子,跟雷茵一般,有著美麗的雙眼,但臉色卻總是蒼白。
「是沒多大改變,不過這幾年,我都在國外,」雷茵覺得有些感慨,「多虧了你,不然我媽的墓地肯定亂得連我自己都找不到。」
「這是我該做的,」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當我大到可以了解到一切之後,我知道我跟我媽媽欠你和大媽很多。若不是我們,大媽可能不會死,今天的你,也不會是這樣。」
雷茵抬起頭,天空有些陰霾,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天氣,這樣的天氣總給她帶來一絲淒涼的感覺,而根據氣象報告指出,這種天氣似乎還得要持續一段時間。所以縱使不喜歡,她也只能忍受,畢竟人是不能跟天爭的。
「人生自古誰無死,」雷茵抬起手,拍了拍雷帆的背,她由衷喜愛這個善解人意又體貼的弟弟,她不願有太多莫須有的壓力壓在他年輕的肩上,「我媽媽的死跟你或阿姨無關。」
「根本就不是這樣。」
「就是這樣,你或許不知道,我媽媽本來就有心髒病,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跟上天爭時間,活一天算一天,所以……」
「不要說那麼多試圖讓我好過的話,你明知道不是這樣,」雷帆重重地嘆了口氣,打斷了她的話,他抬起頭,看著站著的雷茵,「是我和我媽的出現才讓她心髒病發。」
「不是!」雷茵不希望自己去仇視任何人,多年以來,她總學著去相信她周遭的人都是良善溫和的人,「我媽媽一向怕打雷。你應該不會忘,爸帶著你和阿姨來的那一天,雨很大,還夾著雷聲閃電,她是被打雷聲嚇到,才心髒病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