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泵娘,你沒听清楚我剛剛說的話嗎?我剛剛說我家老爺刻薄下人吶。」
「不要緊的,我現在只圖能過活、能養家,不用被賣到娼館去就行了。」鈴纓的態度十分堅決。
老婆子沒轍了。「既然你心意這麼堅定,那——好吧,我帶你去見管事。」
「謝謝嬤嬤,謝謝嬤嬤。」鈴纓感激的直沖著老婆子道謝。
「你先別謝得太早,管事要不要用你,那還是一回事呢。」
「不管管事用不用我,鈴纓還是感激嬤嬤給了鈴纓這個機會。」鈴纓嘴甜,哄得老婆子心花朵朵開。
為此,老婆子領著鈴纓去見管事時,她還直在管事面前夸說鈴纓的本事高,做事仔細、人又機伶,當然,老婆子不會放過鈴纓可憐的身世。只是這段鈴纓隨口掰來唬弄別人眼淚的故事由老婆子說來——哇哩咧,竟然更為淒涼可憐了。
想當然,听故事的管事也被鈴纓的身世給騙去了眼淚跟感情,當下許給鈴纓一個差事。
「府里頭還缺個坑下婢,你會升火、煮飯嗎?」
「會、會、會。」鈴纓點頭如搗蒜,其實——她會才怪。她在蘇府連老爺、夫人的洗腳水都沒打過,怎麼可能會煮飯、升火?
不過,不怕,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了還有地頂著」,鈴纓深信,以她的聰明才智一定會想出辦法來解決自己不會煮飯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她進到王家了,得趕快找到天揚才是。
***
老婆子領著鈴纓出去,一邊跟鈴纓叮嚀待在王府里該注意的事項。
「你有地方住嗎?」老婆子問。
鈴纓晃了兩下頭,說︰「沒有。」
「那麼我待會兒再去跟管事商量看看,看能不能為你討間房,給你住下;不過,我先跟你說,像你這種沒有打下賣身契的丫頭,照理說是不能住在王府里的,如果管事真的應允讓你住下來,那也是管事行的恩惠——」
「我曉得。」
「還有,住在王家的食宿費用得用你的薪餉扣,一個月一吊錢。」
「什麼!一吊錢!可我的工資不是才五十個銅板嗎?那一吊錢豈不是要去了我大半的薪餉!?」
「就是如此。」老婆子露出個莫可奈何的苦笑。「我早跟你說過了,你若想有個好待遇,就不該來王家找差事的;在王家當差的,不是從小被親人賣來當牛馬的,就是不小心誤入歧途,打下賣身契,一輩子翻不了身的;要是我能選擇,我肯定不來王家當下人。鈴纓,你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我再去跟管事說說,他能體諒的。」
「不不不,我不走。」鈴纓想進來都找不到門路了,這會兒有了法子,哪有再往外推的道理。
「嬤嬤,我說過我不怕辛苦、不怕累的,王家給什麼待遇,我都能接受。」
「可你爹娘的債……」
「我會再想法子的,現在我只想躲開那些要債惡人的手掌心,不讓他們把我抓去娼館里賣了便行。」
「你要真是這麼想,那我就不勉強你了。走,我帶你去□房。」老婆子領著鈴纓一路往西側走。
鈴纓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見到天揚——一位衣著華麗的小泵娘身邊圍著一群衣冠楚楚的小少爺,少爺們隨著小泵娘起哄,像是在欺負一個下人。
那個下人看起來約有十八、九歲的年紀,一臉的土灰,全身髒兮兮的,看不清他原來的面貌,可他一雙眼楮特別有神。
瞧,他雖被那些人圍著欺負,可腰桿子卻挺得直直的,一點也不畏懼他們的惡勢力。
「嬤嬤,那是誰呀?」鈴纓好奇的問。
走在前頭的嬤嬤轉回頭,看了一眼才說︰「是咱們府里的小姐,而圍在小姐身邊的不是咱們府里的少爺,就是別府的公子。」
「那讓他們欺負的是?」
「他呀?一個下人罷了。」老婆子一句「罷了」帶著嘲諷,也帶著輕嘆。「在王家府里當差的,是沒有什麼尊嚴,主子們從來不把我們當人看;他們呀,特別愛欺負跟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天揚——」
「天揚?他是天揚!?」鈴纓吃驚的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少年。
「你認識天揚?」老婆子也停下腳步。
「不,我認錯人了。」鈴纓忙著否認。鈴纓不好意思的訕笑兩聲,隨口扮了個謊言︰「以前在我家隔壁住了個小男孩,他是跟我一起長大的,他也叫天揚;只是後來大水沖走我們大半個村子,很多人在那場大水里消失不見了;剛剛我乍听到你說他叫天揚,我還以為他就是我小時候的玩伴。」
「或許天揚真的是。」
「不!他不是;因為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鈴纓忙著否認。
雖說她來王家是為了找天揚沒錯,可她卻一點都不想惹麻煩。
那個天揚看起來雖比她大個幾歲,可卻有個倔傲脾氣的個性,一點都不懂得察顏觀色,光看他那被小姐、少爺圍著,還不懂得低頭,硬撐著腰桿子的模樣,鈴纓猜想這個天揚惹得麻煩事鐵定不少。
而如果小姐、少爺真的特別愛找天揚的麻煩,那她還是離他愈遠愈好,省得老爺的傳家寶還沒找著,她自己倒是惹了一身腥。
「他真的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揚。」鈴纓再一次撇清她與天揚間的關系,不喜歡別人把她跟天揚聯想在一塊。
「瞧你這個小丫環頭,嬤嬤又沒說你什麼,怎麼你自己倒是急著撇清來著?是不是你跟那個天揚小時候是青梅竹馬,要不是那場大水,你早成了天揚的媳婦了?」老婆子取笑著鈴纓。
鈴纓實在是佩服老婆子的想象力。她只不過隨口辦了個謊,現在倒好,竟連青梅竹馬都出來了!
要是再離譜點,她跟那個陌生人天揚,都快變成指月復為婚的天定良緣了。
罷了,隨她想去。
現下當務之急,便是找出天揚住的地方,然後再趁其不備,偷偷調查天揚是不是真偷了蘇家的傳家寶。
第二章
鈴纓怎麼也沒想到天揚住的地方竟是馬廄。
那王家也真是欺負人,刻薄下人不說,竟然還讓人跟馬睡在一塊!
那馬廄里臭氣沖天,鈴纓人還在百尺外,就聞到陣陣的馬騷味,差點沒讓那臭味給燻暈了過去。
忍住反胃、想吐的不舒適感,鈴纓腳底下像是踩了風火輪似的,憋住氣,一古腦地往馬廄里沖。
沖到馬廄里,正想叫天揚出來說話,不意地,鈴纓卻撞見一幕令她震驚不已的事件。
「你竟然在哭!」鈴纓驚聲尖叫。
她這輩子最恨沒骨氣的男人了,沒想到這個叫天揚的死家伙,竟然敢這麼褻瀆她的眼楮,讓她看到男人哭泣的場面。
「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自當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哭什麼哭呀?」鈴纓用力給他吼過去,看看能不能嚇到天揚,把天揚的眼淚硬逼回他的肚子里。
「誰說我哭來著?」
見到陌生人來,天揚粗手粗腳的把臉上、頰邊的淚給抹去,可他紅通通的眼楮卻掩飾不了他哭過的事實。
見他拚命的掩飾自己哭過的事實,鈴纓慶幸他還有得救,懂得掩飾自己脆弱的事實。
「你過來。」鈴纓努努嘴巴,要天揚過去。
「你是誰?憑什麼你叫我過去,我就得過去?」天揚惡聲惡氣的嗤道。
「嘿——你這小子,廢話還挺多的嘛,叫你過來就過來,哪有這麼多的廢話好說?」
天揚從來沒見過脾氣這麼壞的人,這派頭哪像個丫頭呀,分明就像個千金小姐。
不過,她要真是小姐,他也不怕,反正在這個府里,他還有什麼委屈沒受過,多添一件也不是什麼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