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葳和林昂在驚果中,終于恢復知覺。
「shit!」林昂捉超電話,急忙要報警,嘴里叨念說︰「侯歇,你怎麼會惹上這個瘋女人!」
周書葳拿起干淨的抹布走過去,驚嚇過度仍試圖安撫道︰「詠青,冷靜下來,你如果傷了他的左手,你會毀了他的繪畫生涯。詠青,別這樣,把刀子放下。」
「你走開!我不想傷到你。」顏詠青沒有看周書葳,眯起雙眼嘲諷地看著侯歇。「我殺他一刀,也會為自己補上一刀,怎麼樣?」
她瀕臨瘋狂,而且決心復仇,不惜弄到兩敗俱傷,一點刺激只會讓她更瘋狂。侯歇看著她把刀子換到左手,倒抽一口氣,怕她真的會割傷自己,他猛然用右手抓住她的左手腕,阻止她傷害自己。
侯歇的右手一直在做復健,但沒有到完全復原的地步,雖然試圖阻擋她傷害自己,但卻撐不了多久。而听見林昂打電話報警,顏詠青掙扎得更厲害,眼神如野地遭受威脅的動物般瘋狂,情緒幾近歇斯底里。
侯歇跨近一步用身體擋住她的掙扎,以眼神示意周書葳和林昂回避,他不要他們再度刺激顏詠青。然後,侯歇左手死命抱著她,溫熱的血液透過她的白襯衫,他聲音粗嘎沙啞地說︰「不可以傷害自己,全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我不在乎你打我罵我或殺了我,但我不要你傷害自己。詠青,你听到我說的話,不可以傷害自己,把刀放下。」
他把下巴輕靠在她的頭頂上,他的手臂把她摟得很緊,緊得不讓兩人之間有絲毫空隙,他的聲音低啞,且帶著堅定與無盡的溫柔,就像一直以來她愛的那個男人。
但他們怎麼了?怎麼會弄成這樣?她愛他,可是她不知道下一秒或是什麼時候又會遭到傷害。她忽然癱軟無力,整個臉埋在他的勁窩淒慘地痛哭,那聲音是傷痕累累的獸類聲嘶力竭地哀嚎。
「我這麼愛你,為什麼你這樣對我?」
利刀掉在地上,她的啜泣卻更像利刀直刺入他心底。侯歇感到愧疚,濃眉緊皺,他雙臂緊緊抱住她縴細的身體。她黑長的卷發披散下來,有如一張絲網緊密圈住他們。他因懊悔和自責忍不住眼眶泛紅,視線開始模糊不清。
「不要哭,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哭,我愛你……」他強忍難過地安撫她。
然後,不知道隔了多久,侯歇忽然看到自己的哥哥璩季穎站在敞開的大門邊,一只手悠閑支著門框,兩道濃眉不以為然地揚起。
「老天,你們一定要這樣嗎?」看著小必手掌的血染紅了顏詠青的白襯衫,璩季穎理智地問︰「你們就不能先包扎傷口再抱頭痛哭嗎?」
***
必楠星與璩季穎兩兄弟終于在兩年後相聚。深夜,他們在巴黎酒館聊天,兩人都有所感觸。
「你知道的,我浪費了很多時間在討好別人,到頭來,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了。」
有時在人生中做出的抉擇,是否無形中只是去執行他人的喜歡和決定,然後漸漸迷失自己。
「你是因為臉摔爛了,才討厭自己的吧。」吃著薯條,璩季穎說。
「才不是,那只是借口。」關楠星左手被白色繃帶包扎起來,他以右手拿著酒瓶喝啤酒。「幫我一個忙——」說完,他自己就笑了。「哥,目前為止,我到底對你說過幾次這句話?」
「次數多到我都有點要抓狂了。」
「這是最後一次,幫我把公司賣掉,賣個好價錢,我決定在巴黎定居。」關楠星微微一笑。「你有錢的話,多買幾幅我的畫吧。」
「幫助藝術家嗎?讓我考慮考慮。」璩季穎眼瞳閃爍精明的光芒,揶揄說︰「幫我畫一張可以掛在浴室的。」
「那有什麼問題。你和凱蒂結婚了嗎?」
「沒有,我們取消婚約了。」電視銀幕正在播足球聯賽,璩季穎瞄一眼,輕松地伸腿,大口喝著黑麥啤酒,決定不把取消婚約的內幕告訴關楠星。
「也好,你對工作太認真,對愛情卻相反地不太認真了。」關楠星說︰「事實上,你的選擇很輕率。」
「我輕率?」璩季穎嘴角浮現一抹冷笑,揶揄道︰「我該听你的嗎?如果沒記錯,兩天前你老婆還拿刀想殺你吧。你不是欺騙就是拋棄,可真是發揮婚姻美好的真諦。」
就在昨天,顏詠青已搭乘飛機回台灣,他們互吐愛意沒有成就任何事,新仇加舊恨讓再多的愛也無法化解。她在巴黎看他的最後一眼充滿恨意,明白告訴他︰「我不會原諒你的。」她甚至不願留宿在他的公寓,寧願去機場敖近的飯店住宿,隔天一早搭飛機飛回台灣。
必楠星深思著,然後嘆口氣。「我慢了一步,我原本打算飛去台灣向她招了。」
恐怕又是猶豫下決定惹的禍。璩季穎凝視著他,不以為然地搖頭。「你躲起來不能解決事情,跟我回台灣吧,至少把你們這宰的感情處理清楚,再回巴黎。還有,媽很想你,你遲早該跟她見面的。」
璩季穎催促他做決定,事實上也已經幫他做了決定,每次都是這樣,連這次也不例外。
一周之後,關楠星回到台北,隨即收到律師徐芝璐的掛號信,里面詳列各項要求,她似乎清查了他所有的資產,還幫他詳列出來。重點是她的委托人顏詠青要求離婚,還要求巨額的慰撫金。(等同贍養費,台灣法律無贍養費規定。)關楠星看了只能無奈一笑,打電話給顏詠青的律師,說︰「我想跟她見面談談。」
「想都別想,我不建議她見你。」徐芝璐態度強硬地拒絕。
必楠星開始思索對策。他在台北除了陪母親也沒什麼事做。他暗中偷偷跟蹤顏詠青幾次,發現她過得很糟,真的很糟,糟到他的心都痛了起來。
***
上一秒她還在享受音樂,下一秒就瀕臨崩潰的邊緣。
和大學同學聚會,聊天中顏詠青喝下第三杯長島冰茶,在Loungebar播放的悠揚低沉的嗓音中迷醉。是LeonardCohen,他的歌聲勾起她在巴黎的美好時光的回憶。
白天還好,顏詠青比較能夠把持自己的情緒。白天她和母親相伴,自從癌證病情穩定控制之後,她母親心情也漸漸開朗起來,這幾天她們一起去狂街購物,體力好的時候,她們會到俱樂部的室內游泳池游泳。
顏詠青沒有告訴母親兩周前她搭乘專機去了巴黎一趟。扣掉坐飛機來往的時間,她在巴黎的時間並沒有多久。
這幾天,對于侯歇就是關楠星這個事實,她漸漸從震驚、不相信、遭受欺騙、屈辱的狀態轉變成哀傷、失落,且感到一陣苦澀。
仿佛有人在她雙眼蒙上一塊黑布,太多在之前感到疑惑不解的小事,現在完全得到解答。從一開始,她和侯歇第一次在巴班十字路口意外邂逅,她對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似曾相識。只是,她沒料到他曾出過這麼嚴重的車禍,還有他竟然騙她騙得這麼徹底。
到底他們兩個是誰比較瘋狂?
白天她比較不會胡思亂想,而且還能保持理智,請最好的律師幫她打離婚的官司,夜晚獨處她就開始變得不好過,任愛與恨的回憶侵襲,時光仿佛沒有前進,感情仍無可救藥停留在原點。
有些時候,她甚至記不清楚這些夜晚她是怎麼度過的了,她害怕自己又開始胡亂服藥的壞習慣。
喝了三杯長島冰茶,顏詠青頭痛欲裂,她在皮包里翻找止痛藥。該死!LeonardCohen在唱「我是你的男人」,這首歌是她的致命傷。夏天,她在巴黎和侯歇去看過這部電影,然後在他們發生關系的隔天早上,他就是哼著這首歌幫她洗頭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