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室內第一眼,舒柏昀注意到客廳寬敞的空間,地板是磨得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客廳角落有一架白色大鋼琴,沒有任何家具,沒有沙發,也沒有電視機,空間寬敞得宛如能在里面跑步。
雷健把她帶到臥室里,給她一張磁卡和鑰匙,交代說︰
「妳暫時住在這里。妳用這張磁卡上下電梯,別把它弄丟了,全世界只有兩張磁卡,一張在妳這里,另一張在總裁身上。磁卡無法復制,妳不用擔心會有人闖進來。」
簡單說明後,雷健詢問她的意見。
「妳需要我找人陪伴妳嗎?我們公司有女保全人員,我可以派人陪妳住幾天,如果妳感到不安的話。」
舒柏昀緩慢搖頭。她知道就算門外有人看守著她,她還是會感到不安。
破裂、不完整的感覺會一直跟隨著她,直到創傷性反應趨緩,就像她清楚知道今晚將會無法入睡,焦躁不安如影隨形;即便她能入睡,她也將被夢魘侵擾,殘暴的畫面揮之不去。
整間臥室除了一張鋪著黑色床罩尺寸特大號的雙人床,和兩只造型簡潔的白色台燈以外,臥室內沒有其它多余的物品。
雷健離去之後,舒柏昀依然無法放松。她不想到浴室盥洗,她害怕赤果身體、水淋下之後,她會回憶起十五歲那年全身是血的畫面。像林傲軍這樣的施暴者,在生活中壓抑自己的控制欲,對事物的價值觀卻強烈扭曲,怒火爆發後只會對比他弱小的女人動手,若沒有長期接受心理治療,這類人會變成社會的不定時炸彈,隨時引爆沖突危險。
如今,舒柏昀已經不是十五歲了,她早已成年,卻依然不由自主感到莫名的害怕。
肌肉緊繃,神經無法放松,她甚至感到月復部空蕩蕩的,喉嚨里有硬物般哽著,難以好好喘息。舒柏昀清楚知道的不舒服都只是創傷壓力後的反應,她還是無法得到真正的解月兌。
舒柏昀緊緊地抱著枕頭,聞到岑子黎慣用的古龍水香味和他身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想起岑子黎為她挺身而出的畫面,她告訴自己,沒有人會傷害她,她是安全的,漸漸的,彷佛他的氣味具有催眠作用,她整個人放松下來,慢慢陷入暫時的睡眠中。
第五章
向醫院請了三天假,舒柏昀嘗試遺忘痛苦,放松心情。
早晨,在雷健的陪伴下,她先到警察局作筆錄,得知林傲軍鼻梁和肋骨被岑子黎打斷,在警方的看守下住進另一間醫院。
以法律層面而言,林傲軍犯了私闖民宅、限制他人行動及意圖傷害罪;而林傲軍被岑子黎打傷,他竟想控告岑子黎惡意傷害。
這個案件岑子黎已委托律師處理,由于舒柏昀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律師推斷,林傲軍傷愈獲得保釋的機會很大,雖然律師向法院申請保護令,嚴禁林傲軍接近舒柏昀,卻也難保林傲軍不會有下一次的報復行動。
基于這點,岑子黎始終無法安心。他委托這方面最權威的律師,想盡辦法不讓林傲軍保釋,甚至不擇手段要法官加重他的刑期,坐牢期間,他也不打算讓林傲軍太好過。
舒柏昀則對這些細節完全不清楚。她關心自己是否能恢復平常心繼續生活,走在路上不會莫名擔心有人跟蹤,陌生男人迎面而來不會讓她飽受驚嚇。
岑子黎還在加護病房觀察,開放探訪的時間早晚各半小時。舒柏昀第一天去,岑子黎很清醒,但探訪他的親友和工作伙伴絡繹不絕,她始終站得遠遠的,就算她距他很近,除了表達感謝和歉意,她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
第二天,舒柏昀去百貨公司買了DiorMissCherie的淡香水,香水是以佛手柑與綠色植物為清新的前味,再加入焦糖和爆米花甜香味的特質;去看了一場電影,內容和夢、愛情有關,然後到大安森林公園散步,感覺夏末舒適宜人的空氣。
她在市區閑晃,是想確定在陌生的人群中她會不會突然感到不安或是驚慌。接近黃昏時,她去找巫心寧聊天;更晚一點,她打越洋電話給大學指導教授薛弗瑞,吐露她恐懼的心聲。
薛弗瑞安慰她之余,也不忘提醒她要趁此次機會自我分析,並且給予自我治愈的機會。
客觀和理性一直是舒柏昀能堅強面對創傷的原因,當初她會選擇研究心理學,有極大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十五歲那年林傲軍的施暴。
但她已無法恢復平日的冷靜。她看到的雲不再是雲,森林也不是森林,繁忙的城市彷佛倒轉過來,白晝的光線參雜黑暗的氣息,她無法融入人群里,她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
夜晚回去,留守大廈的管理員向舒柏昀打了一聲招呼,然後說︰
「岑先生的秘書找妳,請妳回電話給她。」
進電梯前,舒柏昀回電話給羅涵,隨即听到她以制式的聲音說︰
「舒小姐,妳是否滿意目前的安排,有任何意見或是需要嗎?」
「呃?」舒柏昀實在不懂她指的是什麼。「我不了解妳說的意思。」
「岑先生囑咐我替妳搬家,妳的東西都送到頂樓的華寓,妳回去後如果有其它意見或需要,請打電話給我。」
「好。」舒柏昀听清楚之後,向她道謝。
羅涵的聲音冷傲,毫無感情地說︰
「我是替岑先生辦事,不是替妳,所以妳不需要感謝我。」隨即掛斷電話。
搭乘電梯,舒柏昀回到華廈的頂樓,原以為岑子黎只是托人幫她把一些重要物品搬過來,一進門,卻訝異地愣在當場──
客廳里原本只有一架鋼琴,現在則擺放著她的家具,不僅是那些歐風L型精致皮沙發、台燈、液晶電視等大型家具,連上面擺放的裝飾品,牆上的抽象派掛畫,以及投影鐘等,全部像原封未動地搬過來。
原本空無一物的客房,現在擺放著她的床和衣櫃,一模一樣的東西,就連床頭櫃上她睡前看的書、偶爾打發時間玩的魔術方塊也都搬了過來。
包不要說她書房擺放的書籍、CD和音響,廚房煮咖啡的摩卡壺和女乃泡機、電冰箱、烤箱、電鍋了。
舒柏昀愣在原地,感覺岑子黎彷佛施展了魔法,命令巨人舉起手,輕易地便抬起她原來的公寓放置到他的華廈中。
他知道她沒有勇氣回到原來的公寓,卻又眷戀親手布置的家嗎?是的,他非常清楚,他很清楚她是那麼的孤單無助,脆弱得像個失去保護的小孩。
這瞬間,舒柏昀恍然發現從一開始就錯看了岑子黎。正如他所言,她一點都不了解他。他並非如表面那樣勢利到冷血的程度,他其實也有溫暖的一面,卻是不輕易示人;他的心思細膩縝密,簡直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或許這也是岑子黎能如此快速致富的關鍵。他是這麼容易看穿一個人,卻刻意不動聲色。
他的個性多變而深邃,舒柏昀為此不禁感到深深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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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岑子黎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
在普通病房內,他可以做輕微的活動,但必須避免劇烈的運動,以防脾髒破裂的可能。嚴格來說,住院觀察一周,身體獲得充分休息後即可出院。
這間普通病房是醫院最高級的VIP室,位在院區西側大樓的頂樓。
午後,舒柏昀前去探望岑子黎,以為病房內會非常安靜,沒想到他似乎把辦公室里的員工叫到醫院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