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哦。」原來是這樣,可是……抬眸,她理直氣壯的再對向他。「我是他的家教,我為什麼不能帶他出來玩?」
「沒說妳不行,但妳該慎選時段。」看她的模樣,是不打算認錯就是了。
「笑話!你把他的課排滿滿,我能有『慎選』的機會嗎?」真不是她要說,她覺得她根本不像家教,反倒像極了閑閑沒事的廢人!
「嗯?」听來,她是有很多埋怨了。
丙然,不出他所料,寧艾艾的確開始出聲撻伐--
「早上,柏鈞要上學,我閑賦在家;午後,柏鈞要補習,我也只能晾在一邊;晚上,柏鈞要做功課,因為得負責監督,所以才沒閑著。
但,請問一下,他事這麼多,啥時輪到我插入課外活動?哦,你要是知道的話,麻煩還請多多指教一番。」最後這句,說得可真是酸透了。
「……」看著她,他沒回應半句,因為直覺她還有話說。
丙然,他又再度料中,寧艾艾的確是還有話--
「你啊你,明明說好要減少課程,結果我根本沒看到你的作為嘛!他的補習課程還是很多,那你就干脆請那些人就夠啦,還要我這個空有其名的家教做什麼?」
想到這個,她就更氣!好好一個老師卻被當成保母用,而且還是個什麼都不用做的閑保母,愈想就愈覺得自己的洋溢才華被委屈了。
「說完了?」
「差不多了啦!」
「好。」點了下頭,他旋即俯首看向安靜的兒子。「柏鈞,你自己說,我有沒有減少課程?」
「有。」突然被點名,柏鈞有點害怕,但不敢不回答。
「妳听見了?」抬眸,他再看她。
「呃?」是听見啦!但--「那又怎樣?我還是不滿意啦!」
不意外會听見那樣的回答,他意外的從來就是自己對她的過度放縱。
換作是別人說出那樣的話,他仍然會端出這樣冷靜的面容,但作出來的決定絕對不會是寬容,他對她其實真的已太過寬厚跟縱容。
然,不甘願嗎?不,更意外的是,他--甘心也情願。
「那妳究竟還想要怎樣?」聲調里淨是滿滿嘆息,那是他妥協的聲音。
「我……」呃?她想要怎樣?眼珠子轉了幾轉,寧艾艾其實還沒有確切答案,所以--
「現在是玩樂時間,那些事等回去再說啦!」
第六章
柏園--
對于佣僕們的詫異眼神,柏煜其實並不感覺意外,因為他的行為的確異常。
非但蹺了班,甚至還親自到游樂場接人,就連他自己都對此感到難以置信,更別說是認識他已久的人們了。
然,不想解釋,也不需要解釋,因為他向來自我,所以也就隨人去想去看了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同她達成共識。他可以相信她,也能放心讓她帶著孩子四處玩,但前提是必須事先告知他。
他,實在不喜歡失去掌控的感覺。但,真氣惱嗎?說實在話,倒也沒真那麼生氣,他只是……有種被摒除在外的不悅罷了。
思緒轉回稍早之前,他想著自己在游樂場中找著他們時的情景。
那時,當他看見他們後,並沒有立即走近,只是靜靜杵在一旁,看著他們倆的相處,那感覺是那般融洽、自然且快樂,他從來沒法做到那樣,她做來卻是輕而易舉。
他們,就像母子,又像朋友,他看得出來柏鈞對她很依賴,也不害怕,但柏鈞對他卻始終是驚懼萬分。
一直以來,他不知道該如何破解這樣的僵局,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有所改變,所以隔閡便自然而然的愈擴愈大。
其實,他也不想這樣,縱使柏鈞並非他親生,卻也同他骨血相連,所以他是真心想待他好,但卻不知該怎麼做才能拉近距離。
他真的想改變,但愈到後來才發覺愈是無能為力。
他並不想推諉責任,只是七年前頓失所有至親的他,必須在一夕間擔起龐大家族事業,甚至在同時成為一個初生兒的父親,這對當年才25歲的他而言,真的是困難重重。
那些年,柏家就像受了詛咒般,先是父親因心髒病發而過世;後又是兄長于出差行程中,因車禍而喪生;最後則是嫂嫂因受不住打擊,而跟著離開人世。
所有事都接踵而來,壓得他幾要喘不過氣,但他能有拒絕的權利嗎?沒有,除了接受之外,還是只能接受。因此,他只能承接起一切,只是那責任真的太過沉重。
于公,他必須穩定軍心,同時要安內攘外,這壓力如何不重?于私,他一個大男人,在面對了商場的爾虞我詐後,如何還能有心思回家面對當時只會哭哭啼啼的佷子?
所以,為了先將柏氏穩固,讓大老們信服于他,他只能選擇將柏鈞交予其他人照顧。只是,當他穩固了柏氏之後,跟柏鈞也已經隔閡重重。
他不是沒想改變,卻力不從心,所以才會與柏鈞漸行漸遠,最後甚至成了陌路父子。
是她,她的到來,讓這一切漸漸有了轉變,而他……滿意于這樣一點一滴的改變。
他喜歡看她陪著孩子時的溫柔,他喜歡看她對著孩子大笑時的開懷,他喜歡……是的,他是喜歡她的,喜歡她為原本靜寂無聲的柏家帶來生氣。
她跟他,真的不同。
她天生外放,一切情緒盡現于外,所有感受全都直接坦現出來,而他卻是全然的與她相反。
他不是天生冷漠,卻被生活磨練至此,所有情緒全都深藏于心底,就算真的在意,也展現不出情緒。
叩叩--書房門被敲響,思緒頓地被拉回。
「進來。」他知道來人是誰,因為他等待的正是她。
听見他的聲音,寧艾艾旋即推門而入。
「好了,來吧。」大步往前跨,她拉過椅子到書桌前,跟著就坐下來與他面對面相看。
呼,玩了一天,又讓柏鈞纏著說床邊故事,她現在可是口干舌燥也累癱了,但又想起要跟他商談柏鈞的事,只能忍痛讓周公再多等她一會了。
「妳不能用正規些的說詞嗎?」伸手輕撫著額際,他為她的措詞感到頭疼。
「你很嗦耶!避我要怎麼說!」橫了他一眼,她隨手丟出一份課表。「快點啦,不是要談?來,這是柏鈞的課程表,我把我認為不必要的都打上大X了,你先看看。」
「妳把主要課程都刪了,那他還學什麼?」拾起課表,他看了下,雖說是早有心理準備,但看過之後仍然倍感無力。
「我可沒有全刪!瞧,我還留了英日文的課程,術科也……」
「重點是,商業課程呢?」
「你嘛幫幫忙,這麼小吧嘛要學商?」
「我說過他得接掌……」
「我知道我知道,他得接任柏氏嘛,但那也是一、二十年後的事,干嘛現在就要他提早懂那些阿里不達的東西?」沒等他說完,她硬是卡斷。
「先習得足夠知識,往後他才不會辛苦。」
「問題是,現在學這些,他一樣很辛苦!」
「現在辛苦,好過往後痛苦。」柏家教育方針一向如此。
「照你這樣說,商家子弟打小就得學商,那律師家族不就從小就背六法全書?那從政的呢?你瘋了啊,誰說非得這樣教育的?」人家她家就是隨心所欲,想學什麼就學、想做什麼就做,所以活得多快樂、多幸福啊!
「一直都是這樣……」
「頭啦!一直一直,難道你就不能變通一下嗎?」實在不是她想罵人,是他那顆死腦袋真的很欠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