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然地抱起青爭,單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小靜靜,有沒有乖乖吃飯?」
「有哦,我很听話。」青爭笑眯眯地捏莊子曰的臉,「爸爸,我都長大了不能再叫我小靜靜了。」
青爭不明白為何他的名字合起來是一個「靜」字,何不直接叫他靜,當時莊子曰的回答是,靜這個字太秀氣了,不適合男生。
「爸爸,听說我有媽媽了。」青爭依偎在他的懷里,滿足地笑,「爸爸沒有騙我,你說只要我乖乖的,媽媽就會回來。我是個有媽媽的孩子,哈哈哈哈。」
「傻瓜,你當然有媽媽。」莊子曰把他抱的更緊了,手里的玩具已經放到一邊,「拆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青爭半躺在床上,開始動手拆玩具。
從小到大他收到的玩具可以用一個房間來裝,但他沒弄壞一個,因為爸爸說以後媽媽回來要拿給她看看自己過去玩過些什麼。
他一直都保存著,卻是等啊等啊,都沒看到媽媽出現。
爸爸說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要走很遠的路才會回來。只要他耐心的等,一定會等到的。
「哇,是遙控飛機。這架飛機我還沒有哦。」他興奮地拿起飛機飛舞在半空,模擬著飛行的樣子歡快不已。
莊子曰靜靜地看著,心想周欣海知道青爭了,到現在都沒來醫院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青爭,如果給你選爸爸和媽媽,只能要一個,你會選誰和你一起生活?」莊子曰低下頭來,與他靠近著。
青爭不假思索地道,「爸爸。」
莊子曰一怔,「為什麼?」他以為會是媽媽。
「因為你陪了我這麼久我很喜歡爸爸,但我不認識媽媽。」青爭稚女敕的嗓音道。
「小靜靜不是很想見媽媽嗎?」他模模兒子的臉,與他一起研究遙控飛機。
青爭想了想,然後看著莊子曰,認真地解釋,「因為爸爸想見媽媽,所以我期待和媽媽在一起。」但若沒了爸爸,那也沒要意義了。
莊子曰愕然了,他不知道原來兒子的心里是這樣想的。
「小靜靜……」周欣海若抽出一點時間來看他,一定會發現兒子的眉眼與她是多麼地相似。
忽然,他有了一種沖動。現在馬上去找她,直接問她是怎麼想的,如果她堅持選擇等待李荊哲且不在乎青爭,他就帶著兒子離開。
這輩子,也不想再見。
周欣海慢慢地張開眼楮,周圍還是熟悉的診所,耳邊飄蕩的依舊是輕柔的音樂。「格蕾……」她喚著旁邊女子的名字。
榜蕾微笑地看著她,「醒了?」
她點點頭,坐起來,「我想起我是誰了。」
她不是周欣海,哦,或許說根本就沒有周欣海這個人。
她想起自己是怎麼變成周欣海的。
「格蕾,我的真實名字叫——周悠靜。」她是周悠靜,卻用著周欣海的身份,活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
現在,她要自己去尋找這個答案。
她坐車回公寓拿身份證,想直接問父親,為何要這樣做。明明是親生的女兒,為何要來認領,認作干女兒。
到了公寓,有人已經等在那里。
「周悠靜?」李荊哲快步走上前摟抱住她,「真好,再次看到了你。」
「李荊哲?」她推了推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抱著她的人一顫,詫異地松開手看她。「你是周悠靜啊?」
他昨天才在報紙上看到她,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都在國外生活,以為他們生活的很好,卻不知她和莊子曰之間的關系竟是如此,「我坐了二十個小時的飛機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隔了這麼多年我還喜歡你,周悠靜……」
她的臉色很平靜,與平日並無不同。但眼神卻比以往更多了一分犀利,「你怎麼了……」
「為何選擇這個時候回來?」她一字一頓地說完,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
他的神色愕然,卻沒有驚訝。
「因為你恨我,對嗎?」她望著他,「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暗處看著我嗎?還是你剛剛才得知我的消息?因為知道了我的消息所以想來踏入一腳以解過去的心頭恨?」
恨她過去的無情,恨她當時踐踏他的真心?
還有曾經對他造成的傷害,「李荊哲,既然這麼多年你都不出現,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回來?」
在這個媒體焦點關注的時候,在媒體報道把她和莊子曰推上風口浪尖的時候出現?
她還不至于那麼糊涂,「還有,你知道嗎?我和莊子曰已經結婚了。」
這一次,是真的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驚訝。
「我們在六年前就結婚了。」而且婚後她有了孩子,得知莊子曰在地震中失蹤的時候,她已有身孕。「孩子是我和他的。」
李荊哲慢慢地握緊了拳頭,撇過頭去,不看她暗自傷神的臉。
第8章(2)
「那年我沒和你說明白,我心里是真的喜歡莊子曰。雖然我也不是很確定那份感情,但後來才知道什麼是根深蒂固。」即使隔了這麼多年,她回想起來還是會心痛。「現在我才明白為何這五年里,我的心會似有若無地疼痛著。」
那是因為,在她的心里早已住了一個人,但卻想不起住著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對不起。」這三個字,很早以前她就對他說過,「我無法愛你,即使……」她之前得了妄想癥。
她無法承受莊子曰失蹤乃至後來死亡的消息,接近崩潰。她不能想象莊子曰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離開了她,她都幻想著若不認識他,若當初和李荊哲在一起……
一直想著,想著,也不知怎的,如此深刻的過去竟變成了別人的故事,而她只是一個知道故事的局外人而已。
想著她是不愛莊子曰的,想著她只喜歡李荊哲,並為了他,可以舍棄一切。她幼稚地以為只要這樣,莊子曰就不會死,一起都會變得不同。
卻不知在她得了妄想癥之後,莊子曰回來了,並誤會了自己。
「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李荊哲粗暴地打斷她,他不想听這些,「我有什麼不好……」
她幽幽地看著他,雙眼是滿載的淚水,「你沒什麼不好,只是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他的好……」
李荊哲無力地垂下了雙目,「你明明可以忘記他……」
「李荊哲,」她緩緩地說,「有些人,是用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即使此刻忘記,下一刻也會想起來,若想不起來,終究有一天也會想起來,「對你,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無法和你在一起。」
她要去找莊子曰,要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一直都是他。
「等等。」他喊住她,「最後一次,讓我抱抱你。」
他千里迢迢來找她,或許真是當初恨了她,躲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她,故意讓她在地震中內疚。可是……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
直到看到報道對她的中傷,他才明白她在心中的地位遠遠超過了預期的。他以為還可以趁機回來,有一次公平的競爭,卻不知早已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她沉默地閉上了眼。
當他靠近自己的時候,她才真正地體會到了這種滿滿的愧疚感來自哪里。以前都是這般的感覺,為何她都沒有察覺呢。
越是縱容,越是傷害。
她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了他,當真是罪不可恕。
他輕擁著她,漫漫地抱緊了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唇移到了自己的唇邊,他一側頭,輕吻上了她的唇角。
「鐺——」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在這一刻又悄然地合上了。
莊子曰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詫異地幾乎是震驚了,那個他尋找了六年的男子,竟然奇跡般地出現在眼前,而他們此刻正緊緊相擁著。以為當李荊哲出現的時候,是他還可以再爭取一次機會的時刻,沒想到不用再問,也已經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