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遐,看哪,好美……」她情不自禁地說道,忘了梅遐正在沉睡。
「嗯……」梅遐細細申吟著。
「對不起,我吵到你了。」顧盼汐帶著歉意,俯去。
梅遐的臉頰有些發紅。他身子好些了嗎?喜氣泛上了顧盼汐的心頭,她笑吟吟地凝視著梅遐。
「嗯……」梅遐申吟得更大聲了,他俊逸的眉毛緊緊顰著,仿佛在忍受著痛苦。
「啊……」顧盼汐心中無底,看樣子,梅遐的身子並沒有好多少。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探了探梅遐的額頭。
「啊!」她驚叫一聲,縮回了手。梅遐的額頭火燙火燙的——他在發熱!
這可如何是好?顧盼汐慌了。置身于孤島上,她不害怕,因為有梅遐;可是梅遐發熱了,她卻很害怕、很害怕……
「大夫……」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小小的離島一目了然,怎麼可能有大夫?「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我該怎麼辦才好……」她著急地在心里默念著。
「呼……」梅遐艱難地喘著粗氣,顧盼汐手足無措,「鎮定些,別怕……」她在心里告誡自己。可是她又怎麼能不怕!她一點粗淺的醫術都不曉得!
驀地,她想起來,小時候她發起熱來,爹爹顧士禮總是在她額頭上覆一塊濕帕子,讓她好受了許多。
如同在暗夜里抓到一絲亮光,她飛奔到海邊,再撕下一塊衣襟,浸透了海水,返回來,蓋在了梅遐額頭上。
許是熱度越來越高的緣故,梅遐不安分地動了起來。他痙攣地伸出手,把額頭上的濕布抓了下來。
「阿遐,別動啊。」顧盼汐拾起了濕布,又蓋了上去。
沒多久,梅遐又抓了下來。
彼盼汐又蓋了上去……
如是反復了幾遍,顧盼汐一籌莫展了,「阿遐……」她擔心得手足冰涼。
「啊!」她腦子里靈光一閃,急切地把冰冷的小手覆在了梅遐額頭上。灼熱的肌膚很快就把她的手捂熱了,她就跑到海水里泡泡自己的手,又回去覆在梅遐的額頭上……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梅遐的熱度似乎退了些,「水……」顧盼汐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梅遐再次申吟了起來,「水……」
對了……顧盼汐這次感到自己已是口干舌燥,她尚如此,何況發熱受傷的梅遐?
要去找水!可這淡水該往哪兒找?
她環視著孤島,膽怯了。
「我真沒用!」她在心中罵著自己,「如果受傷的是她,梅遐一定能照顧得她妥妥當當的。可是,現下只是找水就讓她焦頭爛額了。顧盼汐啊,顧盼汐,莫非你只能安逸地躲著撫琴?莫非你是經不起風浪的小花兒?」
不!我不是!彼盼汐堅定地站了起來,她不能做嬌女敕的花朵兒!貌似紈褲子弟的梅遐真實身份是警惡鋤奸的「大頭女圭女圭俠」,她也不能當一名嬌滴滴的官家小姐!
在小小的孤島轉了幾個圈,顧盼汐終于在岩石縫里發現了一大攤水。她著急地俯去,嘗了嘗——沒有咸味,清甜滋潤,她火燒火燎的嗓子頓時感覺舒服了許多。這應該是昨夜積聚下來的雨水。
她趕緊捧起了一捧水,向梅遐躺著的方向跑去了,「阿遐,快喝水!」她小心翼翼地稍稍伸開並攏的兩掌,一滴水珠落在了梅遐唇上,接著,又是一滴,就再也沒有了——她捧來的水都順著指縫灑在了來的地上。
這可怎麼辦?顧盼汐擰起了眉心。她想了想,毅然再次向石縫跑去,含了一大口水,跑回梅遐身邊,輕輕喂進了他的嘴里。
梅遐本能地咽了下去。顧盼汐心中稍安,她又如此喂了梅遐幾口水。
毫無預兆地,梅遐張開了眼楮。顧盼汐忙不迭地離開了他的唇。梅遐烏黑的眸子正直直地望著她的臉,讓她的臉也發起熱來。
「你給我什麼好東西了?」梅遐低聲說道。
彼盼汐靦腆地垂著頭,含笑不語。
「你嘴里的傷可好些了嗎?」
傷?什麼傷?顧盼汐一片愕然,「我嘴里沒傷啊……」
「別騙我了,你的嘴里有血的味道。」
咦?顧盼汐凝神一想,這才想起來,她樂呵呵地說︰「也沒什麼,不過是那波斯人要輕薄我,我情急之下咬舌自盡,結果,舌頭才剛咬破,你就來了……」
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她驚愕地看見,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梅遐的眼角滑落——他哭了。
「你……讓你受委屈了……」梅遐哽咽了。
「不……」梅遐的淚讓她心疼,顧盼汐用力地搖著頭。快別這麼說,這麼說的話,她的心要碎了。
「我真該死,沒有保護好你。」梅遐顫悠悠地伸出手來,想打自己一個嘴巴,接過,用力過猛,一絲血絲從嘴角滲了出來。「別!」顧盼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別這樣,我……我心里很難受……」
梅遐臉龐上又有了一滴眼淚,不過,這不是他的。
「啊……盼汐,莫哭……」梅遐掙扎著想欠起身來。
「別動!你存心想氣我嗎?剛剛才嘔了血,現在又要亂動……剛才,你發熱的時候,我好難受……好難受……」芙蓉秀臉上梨花帶雨了起來。
「盼汐?」梅遐望著顧盼汐的眼淚,一時呆了。她哭了,她在為他哭泣。
海浪溫柔地拍打著岸邊,星星投下了嫵媚的光芒,月亮羞澀地捂住了眼楮。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眨眼之間,顧盼汐止住了哭泣。她抬起一雙璀璨如繁星的眼楮,凝視著梅遐,「你身子好些了嗎,我去找些吃食來……」
「好美……」梅遐喃喃地說著。
炳?身子好美還是吃食好美?顧盼汐模不著頭腦。
「你的眼楮好美,像星星一般。我第一次看見你的眼楮,就愛上了……」
彼盼汐的臉「刷」的一下紅了,梅遐赤果果的告白讓她措手不及,「你……你……」
「啊,對不起,我太孟浪了。」看見顧盼汐又羞又急的神態,梅遐這才醒悟過來。
是孟浪了些,不過,很真摯。看得出,這是發自他內心的。顧盼汐想起了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戴著大頭女圭女圭面具的梅遐在外的一雙溫和的眼楮。
他的眼楮也很美。不過,她還不會像梅遐那樣直接地說出來。
看見她在發愣,梅遐著急地問︰「你惱了嗎?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真的覺得你眼楮好美……」
這算哪門子的道歉?越描越黑,顧盼汐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就是梅遐。
「盼汐?」
「我沒惱,你只是有些旁若無人罷了。」話一出口,顧盼汐自己也覺得好笑,這島上除了他們倆,哪來的旁人?
她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紅著臉說︰「我去找點吃食來。」說完,羞赧地跑開了。
「盼汐!」梅遐在後頭叫她。
她本想假裝听不見——她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可是,雙腿還是隨著梅遐的叫喊停住了。緩緩地轉過身去,她側頭望著梅遐。
「到這兒來,盼汐。」星夜里,梅遐露齒一笑。
彼盼汐也禁不住笑了起來,為何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望見梅遐的笑臉,她也很想笑。
「不用出去找吃食了,我腰間有一個布袋,里面有些荔枝,你解開來吃了吧。」
彼盼汐依言解下了布袋。真是神奇,經歷的風暴,那袋子荔枝竟然還在,不過,又是破破爛爛的。
梅遐自己也覺得好笑,「似乎我們與掛綠荔枝無緣,每次我想讓你吃些上好的荔枝,它們總是會變得破破爛爛的。」
彼盼汐抿起嘴兒,微微一笑,「那又何妨?一樣的好吃。」她撥開一只荔枝,放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