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中傷害了她嗎?好像真的是有點……唉……我怎麼這麼口不擇言哪……蘭克心中不安了起來。他猶猶豫豫地看了童馨兒一眼,想著該不該道歉、應該怎樣道歉……
沒听見蘭克反駁,童馨兒更加理直氣壯了,同時,她還微微地感到有些委屈。在氣頭上,她不顧一切地叫嚷了起來︰「我已經夠倒霉了,還要遇上你這個姓‘倒霉’(導玫)斯基的倒霉蛋!一定是老天爺要檢測我承受霉運的程度,才讓我遇上了你!真討厭!」
蘭克剛剛軟化了一點的心又硬了起來,「我又沒求你幫我,是你自己自作多情!」
「你……」童馨兒覺得自己的眼眶開始發熱了。
好委屈!好委屈!好委屈!
想回家!
她一聲不吭地回過身去,向他們的宿營地走去,絲毫不理會蘭克有沒有跟著她回去。混蛋!可惡!讓美洲虎吃掉他才好。看著他那血淋淋的尸體,童馨兒保證連半滴眼淚都擠不出來,還會偷著樂!
氣苦地躺在地上,把行李箱里雜七雜八的衣服往身上一堆,童馨兒強迫自己閉上眼楮。她暗暗許諾︰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明天一早就找路出去,犯不著耽擱在這里。管那混蛋是死是活……
☆☆☆
越是想睡,卻越睡不著。童馨兒豎起耳朵,傾听著夜色中,雨林中特有的聲響。如果說清晨雨林中的聲音讓她感到生機勃勃,夜晚的雨林卻讓她感到無比的恐怖。
可怕的嚎叫、尖銳的嘯聲、還有一種讓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像是人咳嗽的聲音……昨天,他們身體太累,以至睡死了,沒有留意到夜晚林莽的可怕。童馨兒戰戰兢兢地傾听著,說服自己︰沒什麼,這不過是些無害的食草動物罷了……
猛地,一陣蹄子踏在地上的響聲逐漸朝她逼近。這是什麼動物?童馨兒不敢動,生怕一動之下,刺激了漸漸走近的動物。她頸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肌膚顫栗著,本能的危險反應刺激著她的大腦,腎上腺素陡然上升……
她按捺不住了,做什麼都比呆著這兒等著危險降臨好!
閃電般地,她敏捷地翻身躍起,轉過身來。
啊,是一頭野豬!
好大的野豬!
野豬離她只有不到15米的距離,她該如何躲避?野豬長長的獠牙閃著凶光,童馨兒知道自己的速度無論如何都無法與它相比。
它要攻擊我嗎?我沒有攻擊它啊……童馨兒忐忑不安地與野豬對視。
野豬動了動,似乎拿不準這穿著衣服的生物是什麼東西,童馨兒滿心希望它會轉身離去,誰知,它又向前走了幾步,距離更近了……
「不要!」童馨兒尖叫了起來。正在這時,一只燃燒著的火把從天而降,飛到了她和野豬中間。
「啊……」童馨兒反射性地低聲叫著。與此同時,遠處,一個亮點晃蕩著,向她走近。借著火光,她看清楚了——是蘭克!
依舊是那張不帥不酷的臉,可是,此時,在童馨兒看來,很可靠、很可靠……
蘭克蹣跚著,沖著野豬揮動著火把。
野獸怕火的本能終于佔了上風。野豬遲疑了半晌,終于走開了。
童馨兒驚魂未定地望了蘭克一眼,火光下,烏黑的眼眸中蘊涵著感激與松懈。
「有你這麼笨的嗎?入夜了還把火種熄了。要不是我剛才在河邊留下了點火種,現在沒有太陽,我倒要看你怎麼生火!」
蘭克的話依舊很難听,可這粗魯的話卻讓童馨兒逐漸鎮定下來。
蘭克望了她受驚的小臉,沒有再說什麼,把扔在地上的火把插好,重新生了兩個火堆,然而轉過身對童馨兒說︰「現在不要緊了,有火堆,一般情況下,野獸不敢來的。」
「哦……」童馨兒軟軟地應了一聲。這聲音和她平時的高聲大嗓有著質的區別。
蘭克眼楮眨了眨,期期艾艾地說︰「對不起。」
「哈?」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不能怪童馨兒听不見。其實,就連他自己也听不太清楚。
唉……暗地里嘆了口氣,蘭克把聲音放大了些,「剛才在河邊我不應該說那些話的,對不起了。」
他道歉了?!這個別扭、小雞肚腸、不像男人的男人居然會道歉?!
如果她自己不是學醫的,童馨兒一定會懷疑自己的听覺出現了問題。這實在是太意想不到了……
吞吞吐吐地,她小聲支吾著︰「我接受你的道歉。」
蘭克掃了她一眼,「就這麼完了?」
「還……還有什麼啊……」童馨兒一頭霧水。
「你也應該向我道歉啊!」蘭克理直氣壯地說,褐色的眼楮凶神惡煞地盯著童馨兒。
丙然,這個人不可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的,他還是他。不過,算了,她自己確實說過些難听的話……嘴唇嚅動了半天,童馨兒吐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蘭克粗聲粗氣地說道,「睡吧,我們輪流守夜,沒什麼好怕的。」
一句魯莽的話,卻挺溫暖的。童馨兒不禁微微一笑。
火光下,她微笑的樣子,帶著那麼一點的嫵媚。蘭克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對了,把你的臉擦擦吧,都髒成什麼樣了,像個叫化子似的。」他遞給她一塊衣服做成的抹布。
童馨兒溫順地接了過來,在臉上抹了兩下——她確實好久沒有擦過臉了。
「你怎麼毛毛躁躁的?就這麼擦完了?額頭上還黑黑的!」蘭克不滿地嘀咕著。
「哦,是嗎?」童馨兒用力擦了擦,有點疼,她馬上反應了過來,咧嘴笑了,「這不是髒東西,是淤青吧。」
「啊……」蘭克猛地想起,昨天她和他吵嘴的時候,他惱羞成怒,拾起一根樹枝就往她腦門上擲,該不會是那時弄傷的吧?
「對……對不起。」不安縈繞著他的心,他沖口而出,又說了一句道歉的話。
「喂,你已經說過了啊,先聲明一點,我可不想說第二次道歉的話了。」童馨兒大大咧咧地說。
「你這個女人!」蘭克心里有點生氣,不過還是接著說道︰「我昨天打到你了,對不起啊。不過,你不會閃開的嗎?呆呆的,做什麼靶子嘛!」
有這樣道歉的嗎?童馨兒有些迷糊。不過,他總算沒把昨天極度缺乏紳士風度的舉止忘了。她嘴角輕輕上揚,靜靜地注視著蘭克。
被她這麼一瞧,蘭克只覺得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燙。他清了清嗓子,咕嘟了一句︰「你先睡,我守夜,三個小時之後,我叫你。」
童馨兒帶著幾分感激,躺了下來。火光下,她一動不動地,似乎是睡著了吧?蘭克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只有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童馨兒是個女孩子,而且是個很嬌小的女孩子。
「對不起。」童馨兒忽然說話了。
「怎麼了?你道歉道上癮了?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蘭克倉促地收回自己停留在童馨兒身上的目光。
「我上次說了句你不愛听的話,所以——我道歉。」童馨兒轉過身子,看著蘭克的臉。
「基本上,你說的絕大多數話我都不愛听,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蘭克壞壞地笑了。
唉……這個人真是死性難改……童馨兒在心里感慨著。
「喂,你倒是說話啊。」蘭克居然在催促她了。
「嗯……上次,我說你以後‘永遠踢不了球’的話,那是我胡亂說的,我收回。」童馨兒艱難地說著。
蘭克吃驚地望著她帶著幾分窘迫的臉,簡直無法想象,這個男人婆會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話。看來,她的心思還是有細密的時候——畢竟,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