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語恬驚叫了一聲。凌希抬起頭,頭上的血汩汩地流了下來,模糊了他的眼楮。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注視著謝語恬。從他清澈的瞳孔了,謝語恬明白他在叫她走。
一只無形的手殘酷地揪著謝語恬的心。她咬咬牙,僵直地轉身投入黑暗中。
第七章
謝語恬踉踉蹌蹌地跑在寂靜的大街上。她無數次狂開手機,但是手機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惡!」她用力把手機擲在地上。倉惶四顧,沒有一個公共電話亭。她失望地叫著「救命」,但是,沒有一個人響應。她腦中一片空白,離開凌希時身後傳來的那聲棍棒敲在身體上的悶響,像鬼魅一般縈繞在她的心頭。
「快!快!快!」她不斷地對自己說,步子越來越快。
終于,一個身著制服的人影出現在街道的盡頭。「巡邏警察!」謝語恬心中狂喜,本來已經疲憊下來的雙腿重新又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像百米沖刺一般向巡警奔了過去。
「小姐,沒事吧?」深夜里一個單身女子如驚弓之鳥地跑著,巡警吃了一驚。
「我沒事,有人在前面被黑道分子圍毆,我帶你去!」謝語恬喘息著,盡量清晰地把事情簡述給巡警。
巡警干練地拿出對講機,向總部匯報。謝語恬著急地看著他不緊不慢的樣子,不住地出聲催促︰「請您快點,就要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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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亮的警笛劃破夜空。謝語恬領著巡警來到了那個黑暗的拐角處。听到警笛,青龍幫的打手們馬上把手中的棍棒一扔,撒腿就跑。聞訊趕來的巡邏警察兵分幾路,追逐著他們。謝語恬完全沒有留意到那些混混們落荒而逃的可笑模樣,她怔怔地向倒在地上的凌希走了過去
渾身都髒兮兮的,一只胳膊扭著,窩在了身子下面,角度非常奇怪;半個臉糊上了血,看不清眼楮,不知道他是清醒還是陷入了昏迷。謝語恬顫抖著蹲下了身子,輕輕叫了聲︰「凌希。」沒有任何反應,地上的男人動也沒動。謝語恬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反應。
謝語恬的眼眶濕潤了,她的心髒幾乎停住跳動了,地上這個脆弱的軀體奪去了她所有的感情。她執拗地呼喚著凌希的名字,楔而不舍地,她忽然迫切地希望這個自己曾經怨恨過、害怕過的男人睜開眼楮——她只想看看那雙清澈的黑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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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希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海洋里,一直漂浮著,沒有邊際。他身上所有的感官都閉塞了︰他看不見,因為一團紅霧遮住了他的眼楮;他听不到人聲,因為上百個鬧鐘一起在他耳邊或遠或近的吼叫;除了刺鼻的血腥味,他的鼻腔里沒有其它感覺;他知道自己應該感到疼,但是他渾身上下都麻木了,好像是一塊木板……他累了,好像就這麼順水飄流著,就這樣一直飄流著……
「凌希!」在耳際雜亂的轟鳴中,一個聲音遠遠地飄了過來。他木然地听著,「凌希」是什麼?他模模糊糊地想著。耳鳴更厲害了,別吵了,我好累,就讓我這樣飄下去好了。「凌希!」楔而不舍的聲音撞擊著他的鼓膜。聲音漸漸變得真切了,堅強中帶著哭腔,分外的令人心碎。好吧,你想叫就叫吧,我不在乎了。凌希在心中喃喃自語,他心軟了。
「凌希——希——」聲音曲曲折折地傳來,很好听,居然把先前上百個鬧鐘的響聲壓制下去了。溫柔而脆弱的聲音听起來很熟悉,熟悉的令人心痛。對了,我的名字……我是誰?凌希麻木的神經輕輕跳動著,啊,是了,我就是凌希。誰在叫我?他的眼皮抖了抖,但是怎麼也無法趕走索繞在眼前的紅色陰翳,「誰?是誰?」他的嘴唇不易察覺地蠕動著。
一滴液體落在了他早已沒有任何感覺的臉龐上。溫暖的液體奇跡般地喚回了他渙散的意識。「啊,對了,恬恬!我不能就這樣躺著……不知道她逃月兌了嗎?我不能就這樣躺著……」他努力地動著,但是一切都是徒勞,身體仿佛被10噸重的石頭壓住了,不但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疼痛的感覺向驚濤駭浪一般向他襲了過來,他無法招架,鼻翼痛苦地一張一合,他無法呼吸!誰能幫幫他……
頭上火辣辣地刺痛著,讓他打了激靈。颶風般的痛覺神奇地隨著這種感覺的到來隱去了。和剛才相比,頭上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麼。倏地,他睜開了眼楮——
一張臉出現在他眼前。幾乎沒有形狀,朦朦朧朧的這是一團紅色的影子。他費力地眨著眼。眼楮黏黏的,怎麼也不能完全張開,好像有一只紅色的手用力地捂住了他的眼楮。凌希申吟著、扭動著,他不願意被這只手控制住,他想看看,他想睜開眼楮看一看……
頭上的血淌了下來,流過臉上半干涸的血塊,淌在了頰邊。溫熱的觸感讓他的感官恢復了些知覺。他奮力地想仰起頭——
「別動!」一個柔和的聲音命令著。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頭上流血的傷口被人緊緊地按住了。原來,這就是剛才那火辣辣的刺痛感覺的來源。迷蒙中,透過自己的眼睫毛,他發現一個瘦削的身子朝他俯了下來。與此同時,一個聲音溫和的在他耳畔響起︰「別動,好好躺著。什麼都不用擔心……」
一滴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凌希的臉上。頓時,他的心中一片清明。這是恬恬的聲音!瞬間,他放松了。一只手輕輕撫模著他的臉龐,很舒服。柔若無骨的手溫馨的劃過他的鼻于、劃過他的嘴唇……很溫暖、很舒服。像在海上飄流的人終于接觸到了陸地一般,凌希安然地再次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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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羿風的妻子、急診醫生肖鈴童出現在謝語恬的視線中。她迅速站了起來,「鈴童,他怎麼樣了?」
肖鈴童微微一笑,笑容里有著一貫的俏皮,「這個病人不愧是黑道大哥,很有打架的經驗,他犧牲了左手來保護肋骨,雖然左手骨折,但是肋骨僅僅是有裂痕而已,換了普通人早就斷了好幾根肋骨了。說不定還傷及內髒呢。不過,他頭部的傷不輕,有比較嚴重的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一陣子。現在他已經完全醒了,神志還算清楚。他清醒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在哪里。」肖鈴重沖謝語恬眨了眨眼楮。
謝語恬的臉紅了,她即羞赧又著急地問︰「那你有沒有……」
肖鈴童瀟灑地擺了擺手,「依照謝檢控官的吩咐,小女子早就告訴他你根本就沒有在醫院出現,不知道你在哪里了。但他說他記得在上救護車前你在他身邊呆過。」
謝語恬緊張了,「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很可能是他的幻覺,因為他腦震蕩了。他听了有些恍惚,似乎自己也不能肯定。不過,在我的伶牙俐齒之下,他終于確定你不在事故現場了。」肖鈴童俏皮的臉上得意洋洋。
「你真的沒告訴他是我送他來的吧?」謝語恬懷疑地看著肖鈴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