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真沒用的路小冉……
氨官爺爺唱歌給六歲小冉听的記憶爬出來了。那時她沒能力記住什麼。
年輕楊澤柔柔吻著十五歲小冉跟她說對不起再見的記憶爬出來了。那時她悲憤間決定要記住所有。
二十歲小冉一個人拆閱著副官爺爺的信,最後還是選擇繼續唱歌給阿澤听的記憶爬出來了;那時的她相信自己會有能力永遠記著不去忘了,第六年、第七年……甚至一輩子。
幾個月前路小冉信誓旦旦對自己發誓說要離開楊澤的記憶爬出來了。那時她欺騙自己離開不是遺忘。至少,阿澤在她心目中永遠都會是好好的。
人好軟弱啊,真的。他不該來。她不該想。
可人也真的好渺小呵,真的。他畢竟來了,她止不住想。
啊——
路小冉是听見煞車聲才忽然發現自己停住了。
楊澤是忽然听見自己聲音才發現自己開口了。
「小冉……」喃喃著,下一句隔好久才勉強能說︰「記得我嗎,阿澤?」不自覺伸手,隔了好久好久,他終于能再替她抹淚。
「大笨蛋才會忘記你。」用力抱住,也是想了好久好久。
這夜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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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樣沉淪下去無可自拔了……
一天天,十點鐘等作息還停留在部隊里的朱柏愷查勤完沉沉睡去,夜深後盼著楊澤忙不迭加了班匆匆歸來,住得頗近的兩人多半先是在小鮑園見面,然後一前一後騎著兩輛腳踏車在大街小巷隨機閑逛,偶爾楊澤忙碌整天滴米未進,路小冉也會陪他消夜再回家。
不過這天。
「你剛去買菜了嗎?」楊澤指著路小冉的車籃,忍不住好奇。
「嗯,我忽然想煮飯。」她輕笑。「不過我家不方便到你家吧?」
「矣……」他一愣,沒想過路小冉會提出這樣要求。
「啊抱歉,我沒問你的想法就自作主張,」看出他遲疑未決,路小冉歉靜著︰「那你在這兒等一下,我先把東西放回家再過來。」
「等、等等!」想也不想就抓住她手,然後兩顆心汪地一震。
她看他,十一年如一日的清澄眸光。他笑,她也牽動唇角。
「我說呀……你可以改行去當鐵板神算了,」干澀啟了個頭,楊澤原是故作輕松的神態也慢慢自然起來︰「我晚餐忙著只有半個御飯團可以吃……」而為什麼只有半個哩,因為一旁助理更忙著發昏,忘了自己今天是吃大亨堡,糊里糊涂就把他好不容易才有空咬了一半的御飯團給吃了。
「你一口可以吃掉半個御飯團?」太驚訝,路小冉自然而然就抽了手遮住嘴巴。
「現在的你也可以啊,」他打趣,方才不小心便越矩的手悄悄回收。
他們只是老友相見,深夜談心。他得對她的未婚夫負責。楊澤想。
路小冉巧扮鬼臉,開始唱歌。
直到兩人漸漸離了河堤,住宅區里,誰都沒再出聲。
「你一定不相信……」鎖好車子,楊澤開了樓下大門鎖,放低音量說。
「相信什麼?」她也小聲問。
有些意外地發現兩人身處的小巷不是想像中的摩登新區,相反的,那是一批沿著河堤蔓延、比她所住的國宅公寓都還老舊的房子。
「我家連床都沒有!」他帶她來到四樓,最高的一層,兩邊都買下後打通了中間隔牆,連著頂樓花園便是間寬廣舒適的住家。
「啊……」門開了,路小冉果然一陣驚呼。
除了衛浴、靠牆衣櫃,一處廚房兼吧台的開放空間,一間原該是主臥房現在卻被改成書房的起居室,幾根瓖了整塊玻璃並寫瞞程式的柱子、一張看來舒適但孤零零的沙發……楊澤的屋子幾乎空無一物。
「進來吧!」楊澤招呼著。「打掃的歐巴桑很盡責,光著腳也沒關系。」
「不是盡責,這麼好清理的屋子也很難偷工減料吧!」路小冉實話實說,踩著空蕩蕩的木質地板繞了一圈。
「想喝什麼?」楊澤把她帶來的東西拿進廚房,站在吧台前問道。
「這句話該我問你,」她走進廚房,自動自發地檢視他冰箱。「有沒有什麼非吃不可或者絕對不吃的東西?」
「我不挑食,你弄你高興的。」楊澤看了她一眼,想起什麼似地開始函箱倒櫃起來。
「找什麼?」她開始清洗青蔥和小黃瓜,爐火上則用落燒起一鍋水。
「圍裙啊,」上回歐巴桑打掃後忘記帶走,讓他洗了留著,「來,穿上就不怕弄濕衣服了。」溫柔攤開。
路小冉滿手都是正在攬和的花枝魚漿,只好抬高臂膀讓楊澤服務。
他很紳士,指頭沒在她腰際停留多久。「我能幫什麼?」
「幫……」想了想,極是認真。「看我吧,我喜歡你看我。」
這到底是誰幫誰的忙?情難挽,遲疑間他放肆深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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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楊澤堅持洗碗,讓路小冉坐在吧台上等他。
「呵……」捧著冰茶,她突然一個人就笑得很開心。
「怎麼啦?」擦手走出,路小冉煮飯時幾乎就把廚具洗淨了,害他堅持著好沒成就感,三兩下就貢獻完畢。
「我和你這樣,剛好和朱柏愷相反耶!」跟著他走到客廳,迎向河岸夜風的落地窗大方敞開,兩人便就著沁涼木板席地而坐。
「什麼意思?」一時模不著頭緒。
「煮飯和洗碗啊,」路小冉抱膝環坐,身體隨著窗上叮襠作響的風鈴聲前後搖晃,眼楮閉著,馬尾放開。「嗯,這樣吹風好舒服幄,而且風鈴的聲音也很好听。」
「你是說,平常都是他做飯,你洗碗?」他無法不好奇路小冉和未婚夫相處的模式。
「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我會煮飯……」忽睜眼,默默看他︰「以前有我爸,後來又是朱柏愷,我也干脆放著,只有在踫到想煮給他吃的人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動手……」
楊澤沒問她今晚是什麼原因。
月光將沉未沉落在窗外,半圓著。
第八章
路小冉生平第一次在男人身畔醒來。
六點剛過兩分……
輕坐起,翻轉身形悄悄搬離楊澤那被她壓至殷紅的臂膀,平撐在地上繼續瞅他……再怎麼、也看不厭的一張臉呵……她微笑,閃動淚花。
落地窗前的簾幕是拉下的,勾引晨風,有一搭設一搭揚著她斜攤而去的腳丫;朝陽取代路燈緩緩卷進屋里,一明、一暗,反復遞羶室內的光。
路小冉將楊澤不知何時為她加蓋的涼被改放在他的肚月復上,兀自沉睡的男人下意識挪動,整個人翻轉了九十度,躬著長腳,側身面對她。
那是幾個小時前他們最初聊天的姿勢,路小冉小心靠近了些,沒有真正踫到,只讓自己仿佛圈攏在他的氣思熱度間。
她的時間不多了,就用最後幾分鐘來典藏這偷來的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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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是說你睡覺很少超過四小時?」後來,他們就一人一處刺刺將手腳攤成大字,于淨透香的木板最適合翻滾,她開心玩著。
「嗯。」吃飽喝足外加身心舒暢,楊澤的聲音听來格外慵懶。
「那雜志上寫得都是真的暉!」她滾來,亮著擔憂的眸光凝視他。
「有的真,有的假。有的不真不假,只能算是記者們玩弄方向的誤導。」他知道路小冉之前都是透過傳媒了解自己,忍不住多講一些。「‘不眠不休幾十個小時’的說法是太夸張了,我不過是早幾年創業的時候工作壓力大,自然而然就養成深眠少睡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