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那只灰鴿的主人我見過對不?」她高指,灰鴿悄悄飛上對面高樹,莊重端坐,等他。「很久以前,你帶我去過西極,那女孩是親王之女,有個哥哥跟她長得一模一樣,這一年你暗地幫著天缺與天闊平分了望家寨主子的位置都靠她咯?還有那時望太公他們也是靠她傳消息才逃出白苗?」
「嗯,不全然,天缺自己努力……」他看信,揉揉她發,早習慣小妻子先強記再隨機理解的怪習,改天她要告訴他許久前便在夢里認識他也不會令人訝異。
「發生什麼事了?」這回信件刻意用東霖文撰寫,顯是要讓她看懂。
「東霖與西島交惡,望家寨全力助戰。」望江關將主要段落指給她看,嘆息。
「欸?」
「只盼天缺和天闊別太爭強才好……」收了信,他摟她入懷,凝思出神。
早習慣他每回收了信都要這麼思考一番,運籌帷幄的大事做慣,要他每日就陪她清風明月也是很難吧?
有時候她也怕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菂菂真的很渺小呵,沒有多余想望,整個世界就只求有他。
她胡思,忽見他敞領內瘀傷,臉上微微臊了。
前晚他們婚後初夜,她一時疼痛狠咬了他。
下回得記得輕柔些才好,她雙頰灩紅地想。
「菂菂,」頭頂上的人沉沉發話,習慣輕搖她。「過兩日,咱們便收拾收拾離開這了吧?」
嗚,她一怔,綺思滅盡不說,好心情如遭強風刮散。眼淚掉下。
「怎麼啦?又是哪不舒服了?」望江關手忙腳亂,許久不見她這麼哭了,著急著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果然嫌棄我?!」她指控。
「我……」那敢吶?喔,不是,他才舍不得呢!可,她到底又想到那兒去啦?望江關努力安撫。
「你……你嫌現在的生活無趣,你嫌我!」她抽噎,哭著梨花帶淚。
「沒有啊?!」他無辜。「我從好久前便想帶你四處走走,可這幾月你被那莫名其妙的毀容丹解咒整得死去活來,直到最近身體才大好……」
「嗚嗚,」她更悲切,吸著鼻水哭泣還是很美。「原來你老早就嫌我了!」
呃……望江關欲辯無言,但遇上這等陣仗也不是第一次了。冷靜、冷靜,他提醒自己,努力回想她剛才話里還有什麼重要子句。
咻──
樹林間風過搖曳。
嘿,他懂了,好放心將她身前安好。唔,長大後的她拳腳不輕喔,但也尚可,還不致到吐血身亡的地步。
「菂菂,」趁空檔,他認真說︰「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不覺無趣。」
「真的?」粉拳停在半空,臉上驚喜,來不及收束的淚珠簌簌飄落,滴溜。「可你常出神,也常發呆;前天我就見你對著兩朵半山白雲傻笑了一早上……」
「多心丫頭,」他點她鼻,畢竟還太年輕,痴菂菂。「這能對著藍天白雲傻笑半日的生活,是從前的望江關想都想不到的快活。」
「所以,你不後悔?」又是沒頭沒腦的問句。
今天是啥黃道吉日,一早就盡傍他諸般考驗?
不過,這回望江關抓到了。「從五丈原上就沒後悔,」他清楚說︰「救你幾次都不後悔,負了錚錚也不後悔,回答你一生一世更不後悔。」絕非醉話或夢話。
呵,她重新笑了。溫馴像小貓般膩來。
他接穩,輕點上唇。
即使,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關卡,兩個人有兩個人的瓶頸;雖然他還不太習慣這生活里只有她與他相看兩不厭的日子,但至少現下他還很樂意接受挑戰,很樂意教她困惑,很樂意為了兩個人的高興歡喜努力。
良久。
「對了,我一直很想問你那毀容丹的事。」敦倫過後,陽光輕撒在兩人膚觸。
灰鴿等不到回信暫時飛走,樹林間僅剩他倆。
「喔……」玩他手指。玩他頭發。纏纏繞繞。繞繞纏纏。
「如果說,毀容丹速解之法是飲啜真心男人的血,那緩解之法又是什麼?」他實在很難釋懷菂菂竟選擇這麼傷害自己的方式,一夕長大耶,光是那筋骨抽拉便不知有多疼痛。
「唔,」菂菂俏臉驟紅,瑰麗著好是可愛。「你不會願意的。」
「啥?」為了她,他什麼事做不到?
「你願意,我也不願意啦!」強拉衣裳站起,她忽然開溜。
羞死人了,尤其在自己終于漸漸認同了這美麗胴體。
「到底是什麼?」他飛身欲趕,唉,跑也要看路嘛,那蘿藤……
叩──
第八次。
「去問那發明毀容丹的人啦!」埋縮在良人懷里,她放聲大哭。
(1)《詩經》<召南.鵲巢>
(2)《古樂府》<上邪>
(3)《詩經》<衛風.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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