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歷來幾任師傅,都為男子,便自當以為做他師傅的須為男子,卻未想過,只要對方有東西值得他去學習,那人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關系。
想通了這一點,樓冠高興非凡。
「爹說得沒錯,我正想拜她為師。」下定決心了。
「終于想明白了?」樓告諷道,隨即笑開,「我去幫你說,你跟了那麼多師傅,常學到幾個月就逃回來了,這一回你的師傅很厲害,你若再逃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是是,兒子一定好好學。」樓冠無奈,爹會有這番話,全是他以往傳回家的信造成的結果。
「你等著!」將大刀交到樓冠手上,樓告走向柳清心,「柳丫頭!」他輕聲叫道。
「啊?」柳清心仿佛被嚇到,急忙轉身,手依然負在身後,「樓伯父!」她堆上自然笑容。背手的手有些疼,她只簡單處理一下,希望不會繼續出血。
「柳丫頭,」樓告瞟了身側的樓冠一眼,柳清心跟隨他視線看見眼眸閃亮,仿佛找到目標方向的樓冠,「伯父想拜托你一件事。」
「伯父請說,我若辦得到一定幫伯父去辦。」
「辦得到辦得到,你把我教得那麼厲害,他一定沒問題。」樓告喜笑顏開。
柳清心一頭霧水,「樓伯父,到底何事需要我去辦?」
「不是要你幫伯父辦事,是想讓你答應一件事。」樓告伸手拍上樓冠肩頭,「我想請你收他為徒!你看怎麼樣?」
柳清心聞言,懷疑自己听錯了,「樓伯父,你、你說什麼?」她懷疑眼眸對上樓冠,他要拜她為師?這,怎麼可能?
「冠兒功夫弱得很,而你功夫有那麼好,所以我想拜托你收他為徒,」樓告充滿期待地說,「你會答應的吧?」
柳清心心頭一跳,事情發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對面的樓冠,也同樣如樓告一樣期待的神情躍然臉龐,雙眼中的閃亮卻原來找到的目標是她!他想學「鳳呈天翔」她知道,但他先前得知師傅遠游無歸期時,她以為他已經放棄了。現在,他竟然想拜她為師?
拜她為師,他得叫她一聲師傅。這樣的輩分,怎可以,怎可以——
「我,沒什麼功夫可教樓公子的。」柳清心輕聲道,垂下眼眸,心中失落。
「唉,你就跟你娘一樣謙虛。柳丫頭,你的功夫可好著哪。你教我的那幾招我用出來,不是差點打中冠兒嗎?這小子學武功跟了那麼多師傅,武功卻一點長進都沒有,可把我氣死,現在好了,由你來教他,我相信不出半年,他武功一定勝過我!」樓告話語里還是以樓冠為自豪。
盡避她現在還不知道樓冠的武功深淺,但她可以斷定絕對不會在樓伯父之下。她是不明白為何他要隱瞞,但若是他為了拜她為師,那她怎可能同意。
「樓伯父,其實他——」
「啊,爹!」樓冠打斷她的話,笑嘻嘻地道,「我親自來求求她看。」扶住柳清心手臂,將她帶到一旁。
柳清心靜靜看著他。
「柳姑娘,我故意瞞著我爹功夫很差,只想讓他能時常找我比試,與此次拜師無關!」樓冠認真看著她的眼楮,道,「我曾對你說過,從小開始我就一直在拜師月兌離師門之間過日子,武學對我而言是惟一的目標和重。當日在沉沙幫見了你的劍法,我也曾說想拜你師傅為師,但你言道師傅不知何蹤。盡避如此,但我求武學之心未曾改變,我不是宵小之徒,也不會以武功來炫耀,更不會仗勢欺人,我只希望達成自己的心願,將畢生所見到的功夫都學會,」樓冠一口氣說了很多,「柳姑娘,還望你成全!」
柳清心瞧著他,他的眼楮清澈,不是騙人。這一點早在認識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他的理由她也理解,問題是,她如何能當他的師傅?
「雖然我身懷這套武功,但我從不想將它傳下去,師傅也沒有這個意思。而它……唉,實話對你說了,這是真正的‘鳳呈天翔’,師傅和我的意思都是要在我這一代結束。若流傳開去,整個江湖不知要掀起怎樣的風浪——我知道你只是出于愛好,但是——」
「柳姑娘,你是擔心我會將它流傳至江湖?」樓冠早就知道它是真的,所以並不驚訝,道,「我可以發誓,今生今世,絕對不傳于下一人,即使是我的後代也一樣。」
「我——」柳清心被他認真的神情和懇求的心態給震住了。
樓告在他們身後跺著腳,見樓冠與柳清心仍在說話,但似乎柳丫頭還沒答應收徒弟,這可把樓告給急壞了,決定自己再上陣。
「柳丫頭,」樓告匆匆走過去,在兩人沉默之中插上話,「你就答應了吧,你不知道這臭小子的壞毛病,一旦有想學的武功不去試一試他是睡不著的。如果你不答應,我怕他從此睜眼到天亮,累死自己!」
柳清心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激烈交戰。
若是收他為徒,師徒名分一定,她的心思怎生是好?
若是不收他為徒,他們父子是誠懇與守信的人,她不知如何拒絕。
望著兩雙同樣充滿期待與懇切的眼,柳清心嘆息一聲︰「請容我暫且考慮一下……」
樓告大喜。
有希望!
☆☆☆
將馬交給府中下人,柳清心還未來得及將樓告送的禮帶去見娘親,柳夫人已沉著臉在丫鬟的帶領下,來到廳堂。
「娘!」恭敬福了福身,柳清心只來得及叫這一聲。
「你還知道回來!」柳清心沉聲道,臉色難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知道不知道!」
「對不起,娘。」柳清心低垂首,輕輕道。
「我听阿福說你在日落前就進城了,怎麼到這個時辰才回家?這段時間你到哪里去了?一個姑娘家,入了夜就該知道回家,別忘了你是有未婚夫婿的人,若是讓他知道,將來你還怎麼嫁人?!」聲聲話,盡是責備。
「對不起,娘。」未婚夫婿啊,她那不知消失在哪個角落的未婚夫婿,若是他能知道,那倒好了。「娘,我方才踫到樓伯父,他讓我帶給娘一件禮物,所以我才回來晚了,請娘不要生氣,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柳清心閉上眼,垂頭解釋。
柳夫人听到這話,面色稍緩,「你樓伯父要你帶東西給我?」
「是的,娘,」柳清心將盒子交給她,「在這里。」
柳夫人喜笑顏開接過,立刻打開,「千年靈芝?!」她喜道,「你樓伯父交給你東西的時候,還說了什麼?」
「樓伯父說,娘若吃了這千年靈芝,容貌會更加年輕。他還準備了千年人參,過幾日親自送來。」柳清心如實以告。樓伯父的心思她有些明白,可是他會明白娘的心思嗎?瞧見娘如此高興,她自然也高興,可心中卻高興不起來。
「他真是有心。」柳夫人呵呵喜笑,捧著盒子愛不釋手,頭也不抬地道︰「你趕緊回房去吧,早點休息。」
「是,娘,女兒先告退了,娘也早點休息。」柳清心心中一暖。雖然娘很嚴厲,但時而對她的小小必心,她已覺足夠。
退出廳堂,柳清心拖著有些身心皆疲憊的身子走回臥房,將包袱往桌上一拋,坐到凳上,只覺得一切都似乎讓她心煩意亂。
她一向平靜過日子,在娘的嚴厲教導下努力學一切,只想讓娘滿意。盡避她眼笨手拙,老是惹娘生氣,但她並不覺得怎樣。可是,今日,今日樓冠一句「拜師」,卻讓她忽然之間感到身邊的一切都是老天對她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