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沒有笑啊。」樓冠努力維持微笑。
「哼。」樓告哼一聲,將盒子夾在胳膊下,用力地拍了拍樓冠的肩,「你好像過得不錯嘛。」他慈祥地微笑。
「哪有,」樓冠睜眼說瞎話,「沉沙幫一點也比不上家里,我都吃不好睡不著的。」他眨眨眼,不打算讓爹有機會罵他再也不要去那種鬼地方。
柳清心在一旁,似乎完全成了局外人。但,她眼眸含笑,心中只覺溫暖。盡避樓伯父威嚴的臉上似乎並無思念,但她看得出,對于這個三月未回家的兒子,他思念得很。啊,若是她也能有這樣的家人,該是多麼好哇。
「哦,我倒是看你身強體壯,一點都沒瘦。」樓告眯起眼,手已經握成拳。
「爹,那是你平時給我吃的什麼大補丸的功勞。」他笑著逢迎拍馬。
樓告听到這個,就吹胡子瞪眼楮了,「臭小子,現在才說好,給你吃的時候你還不屑!怎麼,終于知道爹對你好了?哼,沒用了!我告訴你,以後我什麼都不給你吃,給你大哥也不給你!」他大聲嚷嚷。
「爹,」樓冠覺得今天的老爹有些不太正常了,平日里說個兩三句樓家獨有的問候話也就結束了,可是今日爹怎麼好像真的來氣了,「好了好了,不給我就不給,但是你這個東西,是要做什麼?」樓冠想轉移話題。
「你別管我,你說,今天回家干什麼來了?」
「自然是回來看爹的。」天哪,他的甜言蜜語快用光了,誰來救他。
「看我?這麼說你還是要離家出走?!」樓告火了,將盒子小心翼翼放在地上,開始撩高袖子,「好,今日我不把你這個不孝子打得走不動我就不是你爹!」他說著,已經對著樓冠掄起碗大拳頭。
樓冠暗叫糟糕,他說錯話了,「爹,住手!」他爹的武功糟糕透頂,偏偏他總愛在他面前施展,結果往往是傷到自己。更可怕的是,他還不能還手。雖然爹武功不行,拳頭還是很痛的。糟糕。
「住手?等你打贏我再說!每次都說要去學什麼武功,結果你瞧你學了什麼回來?」樓告氣呼呼往前一撲,樓冠乘機鑽了過去,「你再跑!」他追了上去,「你連我都打不過,你到底在學什麼?真是丟我們家的臉!」
樓冠站在三步外,無奈又懊惱地看著他,「爹,你別打了成不成,我認輸。」
「不成!」樓告喘著大氣,他就不信打不到,「來人,給我把大刀拿來!」
哇,動真家伙!
柳清心緊張地站起來,雖然樓冠似乎游刃有余,但他招招躲讓,樓伯父的脾氣她知道,硬得很,這回拿刀出來,難道是想砍樓冠。她心焦地望向他。
樓冠接觸到她的視線,安撫地朝她一笑。爹哪里會真砍下來,頂多指著他的胸膛,威脅幾句而已。唉,這個壞習慣的養成,他是幫凶。每回讓著爹來,次數多了,爹就真以為他功夫不怎麼樣,所以他出去拜師,也總嘮叨個沒完。
「哈哈,空拳難敵我大刀,」樓告從下人手中接過刀,「臭小子,我瞧你這回還能逃到哪里去……嘿,吃我一招!」掄了過去。
柳清心緊張地掩住嘴,心中暗叫糟糕。她先前應娘的要求教了幾招給樓伯父,是「鳳呈天翔」里頭的劍法改良而成的招數,不知道樓冠能否應付。
大刀虎虎生風,樓冠雖然閃得輕松,但要扮得讓樓告瞧不出端倪,那也很困難。何況——樓冠心中一驚,險險避開他爹掃來的刀柄。這招數以刀尖為虛,刀柄為實,招數極為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
「爹,三月不見,你功夫有精進不少啊。」他崇拜地說。
「哼,我自有高人指點,比起你那個什麼什麼師傅,要好不知多少倍!」樓告得意洋洋,壓根忘了自己把那個教他的人晾在一旁。
斑人?「爹,哪位高人?」如此厲害的招數,若是由他來使,此刻對手一定已經躺在地上了。
「哼哼,你先贏我再說,贏了我再告訴你!」樓告哈哈大笑,渾然不知樓冠在讓他。當然,此時的樓冠應付得有些緊張。
爹頻頻使出怪招奇招,幸虧爹手上拿的不是「鳳呈天翔」,否則——
樓冠一震,終于明白為什麼招式如此眼熟,原來爹使的這十來招,正是那微微改動過的「鳳呈天翔」!他大喜,一時忘記兩人只是在切磋,直要沖上前問爹此等招式是從哪里學得。但樓告可不太懂得點到即止,何況他未料到樓冠一時激動,會不去迎接他的招數。
「哎呀,糟糕——」樓告大喊,眼看著自己的刀倒就要踫到樓冠的身子。
樓冠一驚,察覺到了危險,但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擋在他面前——
「呀!」柳清心低叫一聲,她揮手震開大刀,但手背上被滑到一道口子,滲出血絲。她反手背在身後,悄悄掩飾傷口。
「嘩!」樓告大驚之下大喜,「柳丫頭!你怎麼在這里?」
「你沒事吧?」樓冠一顆心跳個不停,方才爹的刀差點就刺進她的胸膛,把他嚇得夠嗆。她方才眨眼間闖進來,他根本未看清她有否受傷。
柳清心輕搖首,淡淡道︰「沒事,你們呢?」
「沒事,」樓冠驚甫未定,「爹,你怎麼這麼不當心?」
樓告瞪圓了一雙眼,「我怎麼知道你躲不開?」而且,更讓他疑問的是,「你們兩個認識?」而且好像蠻熟的樣子哦。
樓冠不理會。
樓告氣呼呼地道︰「柳丫頭,你怎麼忽然就沖過來了?好在我及時收住了刀勢,否則刺到你,我怎麼向你娘交代?」他憂心忡忡。
「樓伯父,我沒事。」柳清心安撫地朝他溫柔笑道。
樓冠哼出聲來。好在他及時收住刀勢?爹可真會說大話,方才若不是她的出手,恐怕他要受傷了——想到這里,樓冠驚異︰「爹!」樓冠偷偷將樓告抓到一邊,「爹,你老實告訴我,你方才那幾招厲害的招數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我自己學的。」
「爹,你是想讓我告訴大哥,你不乖乖養你的鳥,而偷偷學武功嗎?」樓冠抓住了他的把柄,及時拿出來威脅。樓府里的人都知道,樓家現在的真正當家是大少爺。而爹呢,在大哥面前是大善人一個,整天只知道養鳥種花,還隨時找人去打打馬吊。可是在他面前又是另外一副德行,凶得很。大家都習慣了。他相信大哥也知道,可偏偏爹以為他瞞得很好,不敢讓隨便一個眼神都能讓他內疚半天的大哥知道。
樓告狠狠給了兒子一個白眼,「你可真會乘火打劫。」
「乘火打劫不是這麼用的,」樓冠低聲道,「你的厲害招數是不是她教的?」他指了指背對他們的柳清心。
樓告不甘不願地點點頭。
丙然!
「你想怎麼樣?是不是不服氣?不服氣的話,我讓柳丫頭也教你幾招,然後我們來個公平決斗!」樓告建議道。
「她?」他不是沒想過,「但是,她是個姑娘。」
「姑娘怎麼了?我告訴你,她的武功比你高出不知多少倍!你想學她還不一定教咧。況且,武功還分什麼男與女?誰高誰就厲害!像我雖然年紀比你大,但是武功比你高一樣。」
這哪里能拿來相提並論。但是,他說得一點沒錯。
樓冠一震,仿佛心中某個難以逾越的障礙被拔除了,又仿若已經是黑夜降臨卻有曙光閃現。這種心情,讓他雀喜萬分。
是啊,武功何來分男子與女子,三人行必有我師,難道三人之中的女子就不能做師傅了嗎?他以前到底如何想法才在知曉她師傅遠行無法找到之後,心頭失落許久,以為終無機會學她的「鳳呈天翔」。如今讓爹提醒,才知自己一向來的觀念已有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