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猛點頭︰「當然當然。我從小到大可沒參加過什麼燈會,說不定以後也不會,如今有這機會,怎能錯過?」
君硯面露難色︰「恐怕,今天不行。」
「為什麼?」
他解了她的疑問︰「先不說你已失憶,今天路文表弟初到戊陽縣,就讓人揍了一頓。他雖說身上的傷是自個兒無意摔的,但爹娘可不會瞧不出這傷究竟如何得來。所以,他們斷然不會讓你出門去,更別說是在夜間了。」
「那,君小姐就不曾去過燈會麼?」
「去過。但,那時大哥二哥都在,有他們的保護,爹娘才放心讓小妹去,但僅此一回而已。」
「我可不是軟腳蝦。」好歹她也可算是半個武林高手,即便是差他很遠,但對付幾個小賊還是綽綽有余的,她可不需要別人來保護。
「我知道。可爹娘不知道,所以……」他朝她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
連環想了下,決定不與他爭辯,她自有法子可以偷溜出去而不驚動府中任何一個人。今天中午,她不就成功地溜出去過一回麼?今晚只須依樣畫葫蘆,了不起再弄些迷香去君老爺與夫人房中,她就可以以原來的身份去玩一回了。不過,她笑笑,這回可得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荷包,可別再認小偷給扒了去。
他說過,她心里在想什麼,臉上就都會顯出來,她只要一動眼眸,他就可猜出七八分來,「你要故伎重施麼?」
「咦?」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不會有未卜先知之術吧?
「不是麼?」他笑得自信。
連環懊惱地撇撇嘴︰「果真是只狐狸。」
「你說什麼?!」狐狸?他嗎?君硯夸張地張大了嘴,目光來回在她腦上移了幾遍,「你沒說錯吧?」他哪一點像狐狸樣了。
「不用裝了。你會不知道旁人怎麼看你?」她才不信哩。
噢,她又知道了。「在下願聞其詳。」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我……」面對著他,連環突然不知說什麼好,揮了揮手,「算了。」偏過頭去不理他,不看他。與他斗嘴既費神又費力,且每回都是她敗下陣來,不能說她斗不過他,只是,只是……只是什麼,她也不能講明白清楚,只知道有時只是看著他,就會突然似啞巴,忘了要講什麼,要做什麼。只是呆呆望著他,她心里就慌亂起來。
沉默,在二人中間蔓延……微妙的,不易察覺的情愫,慢慢牽住了二人,不得分開……
「連環姑娘,」他收起心神,道︰「你若真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萬事要小心。」他擔心那位縣太爺的小舅子會找上她,因為她若出去,定是以連環的面貌而非琴心的,以小三對秦大少的了解,他或許會使出手段來對付連環。
「我有自保能力。」
「總是小心為上,譬如說,」他壞心一笑,「要小心自己的口袋之類的。」
連環微紅了臉,瞪了他兩眼,君硯大笑起來,驚動了兀自發呆的小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連環悶聲道,他可真是,唉,叫她又氣又笑地。
「沒事?」小翠喃喃地,瞧了正忍住笑的君硯,「三少爺干嘛笑這麼大聲?」
「哦,他是在替我們高興。小翠,咱們晚上可以出去看花燈了。」
「真的?」
連環微笑著點頭。「真的,太好了,我可以去觀燈了。不過小姐還要把我弄成白天那樣嗎?」
「當然,不然人家會認出來的。」
「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幫我弄顆大痣?」難看死了,自己瞧了都吃不下飯。
「那是沒問題,不過弄張人皮面具很麻煩,恐怕我們去了,花燈會早散了。」
「那倒不必擔心。」君硯道,「燈會通常要到五更天亮時才會散去。」
「那麼,你呢?」
「我?連姑娘是邀我一同賞燈麼?」
虧他說得出口,連環只能暗嘆此人臉皮之厚無人能及︰「你想得美!」
「既如此,我只好告辭了。希望二位晚上玩得愉快——可別讓人發現了。」
「知道了。」哩八嗦,像個老媽子似的。
君硯正待離去——
「等一下。
跨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五天之後一切真的會解決麼?」連環問,女圭女圭臉上一本正經。
君硯遂收了調笑,點頭鄭重道︰「五天,或者一切都能圓滿。」此刻,他只能斷定琴心會回府一趟,卻不能肯定一切是否會圓滿解決。畢竟,爹當初是如何反對小妹嫁與那人的。他想,爹反對這門親事,不是因為小妹與路文自小訂了親,而是不忍讓女兒嫁于一個一無所有的武夫吧。如今,小妹與那人真成了夫妻,爹怕是會一時接受不了。
點了點頭,他出了琴心園。連環望著他離去,倚著門發起怔來……
「小姐……」小翠喚了聲,卻得不到回應,她推了連環一下,「小姐。」小姐怎麼了,一動不動地盯著三少爺離去。她這會兒到底在想什麼呀?莫非……
小翠眼亮了起來,一定是這樣了,一定是連環小姐喜歡上三少爺了。以前琴心小姐也是這麼看著連誠姑爺的。
連環回過神︰「小翠。」歡喜地道︰「過來過來,讓我看看這回該把你扮成誰?不能有痣……嗯,你說你扮成滿江樓那賣花的小泵娘好不好?不成,萬一在燈會上又踫到她在賣花怎麼辦?要不,扮成府里的蓮丫頭?也不成,若是她去燈會就糟了。唉呀呀,扮誰好呢……真是難弄呢。小翠,不如你扮成廚房里的胡大嬸吧?」
啊?
第七章
夜,悄悄來臨了。
眾人用過晚膳,就各自回房去了。連環一整晚都沒有表現出一點異樣,君硯看在眼中,甚覺有趣。難得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而她離去前丟給他的眼神告訴他,她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只待時辰到了。她卻不知道,他今晚也會去燈會。他用晚膳前,君老爺就叫他晚些時候陪路文去逛逛花燈會。到時,二人極有可能會遇上。
他瞧了眼身旁滿身儒雅書卷氣又知書達禮的路文,看得出來,他的表弟對此番出游很感興趣。若他猜得不錯,他是想再度遇上他的救命恩人吧?
下午在連環屋中,他倒是忘了向她提上一提。萬一他遇上連環,他可想象不出路文會怎麼做,希望兩人不要踫面為好。為琴心的事,他們已經很麻煩,再扯上路文——事實上已扯上了——他們的麻煩會更大。
「三表哥,花燈會很熱鬧嗎?」
「當然了。三月一次的市集,三月一次的花燈會,整個戊陽城里城外的男女老幼都會來賞燈。」
話中若有似無的訊息教路文心中又燃起不敢有的期待。全縣男女老幼都會來?那就是說,那位姑娘也極有可能來?如此熱鬧的花燈會,她會來嗎?應該會吧。
「表哥,你若有事,我可以自己去的。」
「有事?我可沒事。怎麼,不願表哥與你一道去賞燈麼?」
「沒,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怕,表哥只顧陪我,誤了與別人之約,就是我的罪過了。」他試探地說。
君硯故作不解︰「別人?我可不記得與別人有過什麼約會。」
「就是,就是中午與你一起在滿江樓救了我的那位姑娘啊。表哥沒有約她一起去賞燈麼?」他點明道。
君硯像是經他提醒方才想起有這麼個人似的︰「哦,她呀,要玩她自個兒會去。可不用我在旁。」剛才她說得可清楚了,叫他別做白日夢了。他仔細觀察路文的每個表情和動作。
「是嗎?」暗喜在心,「表哥,我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細思良久,路文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