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幾聲巨響,三當家才抓住一根樹枝蕩了出來,轉頭一看,卻發現整座山洞都塌了,而閻領風抱著紫荊,就這麼隨著石塊掉進山崖下方,愈來愈遠,愈來愈小……
「不!小豆芽,我的小豆芽啊!」整座山谷除了天崩地裂聲之外,還有他唐凜深慟的哀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十多年的麼妹,還不及相認,就這麼天人永隔了……
「重過閣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閻領風兩眼紅腫,整個人失了魂地抱著全身冰冷的紫荊喃喃自語著。他一直這樣抱著她的身子,就算從那山洞掉落,他都沒有空出手去攀附任何一個逃生的枝頭。因為,她死了,他怎能讓她孤獨的走?他要這樣緊緊牢牢地抱著她,就算死,他也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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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上天似乎要懲罰他閻領風,竟然讓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沒摔死,只掉落在一個深水湖泊中,湖泊的四周被石壁包圍著,沒有出口,只有幾株枯樹與野菇靈芝,安靜得像是世界的盡頭。不過,這也好,就讓他與他心愛的紫荊在此依偎相守。
「小豆芽,你等著,我幫你把臉擦干淨,幫你把頭發梳好,你是我最美麗的豆芽仙子,我不能讓你這麼髒兮兮的。你等我啊!」閻領風輕輕地放下她,抽出她隨身攜帶的錦帕,就跑去湖泊處沾著水,再溫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泥巴。
「小豆芽,你別怕,閻哥哥會在此陪你,永遠都不離開。」他解開她的衣裳,繼續用錦帕往她身上擦。「你還記不記得,你九歲那一年,我們不也同樣在山洞里住了好幾天,就像現在這樣。你是那麼善良,不但四處張羅吃的東西喂我,夜里還用你的小腳丫靠在我的肚子上,說是要替我療傷。你知道嗎?我那時好氣你,因為……我怕你呀!怕你會讓我感動。我想,我們倆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們注定會相愛,只是,我太頑固、太懦弱了。我是那麼的愛你——但卻把你傷得這麼深。如果,時間可以倒轉,你可以活過來,我會在你十七歲的那一年就娶你為妻,帶著你雲游四海。夜晚,我會為你洗腳、替你暖被熱床;清早,我會幫你拭臉,梳發畫眉毛。我要為你熬你最愛吃的雪耳粥,再一口口吹涼喂你,我還要……還要……」
他愈說愈哽咽,低著頭,哀慟地啜泣著。他哭著,淚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她的衣裳。淚眼蒙朧中,他突然發現一個香包,從她腰間的衣縫裹露了出來。他突然想起那位三當家說的「含香珠」。
「含香珠?!」他迅速扯下香包,左晃晃右搖搖著,干脆一把撕了它,果然,里頭藏了一顆珠子,還香氣薰人呢!
他立即拿起珠子往她的嘴里塞,但是,珠子卻卡在她的喉嚨,根本進不去。閻領風倏地低頭扳開她的嘴,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拼命地向她吹氣。
他吹了約莫三個時辰,那含香珠才讓她吞進口中。但是,他等了好久好久,她依然沒半點動靜,讓他又陷入了椎心刺痛的絕望中。
「不!我不能灰心,我要試一試。小豆芽,你要為我活起來呀!」閻領風收起焦慮與絕望之情,用盡所有的心力來做最後的拯救。
他不斷地用手搓著紫荊身上所有的冰冷處。他搓著她的臉,搓著她的手,搓著她的心口處,也搓著她的腳丫子,他一邊搓,一邊深情地與她說話,在搓了將近一天一夜之後,他索性將她抱在懷里,用他全身的溫暖試圖將她喚醒。
一天一夜的嘶喊,已讓他喉嚨沙啞,淚都流干了。狼狽不堪的他,將臉貼在她的小臉上,閉起眼,一直喃喃地說話。突然,他覺得他的臉上濕濕的,遂睜開眼一瞧。
兩行淚,就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誰說她死了?誰說她無動于衷?那兩行清淚,不就是給他的回答?
他心一震,立刻捧起她的臉,用力地喊道︰「小豆芽,你醒醒,你看看我啊!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你說。我要告訴你,認識你,是我一生最幸運的事;我要告訴你,我好愛好愛你呀!如果你沒醒來听我說這一句,那我將抱憾而終。小豆芽,你醒醒啊!你听見我在叫你嗎?你听見我心碎的聲音嗎?你跟我說啊!你說啊!」
她依舊沒說話,只不過,她緩緩地睜開了那水汪汪的大眼,眼淚像江河潰堤般的流下。其實,他的呼喚她早就听見了,她好不容易讓他愛上她,她怎能甘心就這麼走了呢?只是,她一直在與黑暗拉鋸著。當他的妻子是她此生最美的夢想,而她已跟他拜了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倘若她走了,誰來撫慰他心底的傷?誰來逗他笑?又有誰來與他深情對望?
「嗯……我……嗯……」她想開口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豆芽,我的寶貝呀!」閻領風激動得全身發顫,他那干了的淚,又再度地流了出來。他的心跳得好急、好快,一會兒抱緊她,一會兒又在她的臉上吻個不停,她的重生,也將是他的重生,而這一回,他絕不再讓她離開!
他激動地笑著,哭著,完全忘了他的雙腿與左手的傷。而一天一夜了,傷口的血還流個不斷,直到他看見他的紫荊醒來的這一刻,他心頭的石頭才放了下來,但,人也隨之癱瘓。紫荊的臉,在他的注視下,愈來愈模糊了,一道飄飄幽幽的黑暗,就這麼襲向他,卷去了他所有的知覺……
他的小豆芽活了!就算要拿他閻領風的命來換,他都甘願……
「兒子,你醒醒啊!你別嚇娘,你快醒來啊!」
一些急切的呼喚聲,人聲雜杳的聲音,就這麼由遠而近,由模糊而清晰地傳進閻領風的耳中。
終于,他睜開眼了,映入眼簾的,是閻林飛燕那哭得紅腫的雙眼。
「娘,我怎麼會在這兒?你的眼楮……小豆芽?是不是小豆芽怎麼了?!她人呢?她還活著嗎?她在哪兒?我要見她!」他倏地坐了起來,卻發現全身酸痛,一雙腿綁上了厚厚的一層紗布,動彈不得。
「她沒事。」閻林飛燕趕緊安撫他。
「你騙我!她沒事,你怎麼會哭成這麼丑?」閻領風急得大吼。
「說我丑?!老娘是擔心你死了,才會把自己哭得像個蛤蟆似的……臭小子,你非但不感激我,還說我丑?!」閻林飛燕滿月復委屈。
「娘,你這是說到哪兒去了?我……我拜托你,告訴我,小豆芽到底怎麼了?」
「她沒事!她只是受了驚嚇,身子很虛弱,不過……」
「不過什麼?」他心一震,緊張得不得了。
「她的舌頭受了傷,好幾天都必須上藥包扎,恐怕一時間還不能說話。」
「那怎麼得了!她那麼愛說話,要是讓她一天不能開口,她鐵定會悶壞的!對了,娘,你們怎麼知道我們陷在那兒的?」閻領風這時才想到。
「多虧了那位冷鷹堡的三當家,是他跑回來報訊,還領著咱們莊里跟他堡里的弟兄,沿著山溝尋找,最後,才在那湖邊發現你們;大家勞師動眾的編了個竹簍,再由那位三當家下去,把你們一個個背上來。兒子啊!你們這命,算是給冷鷹堡的人撿回來的,我看,往日的恩怨就一筆勾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