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謝謝你替我生了一個好兒子,我欠你的實在太多、太多了。」梅步樵一想到那無緣的兒子,心就酸澀起來。
「你們都沒欠我,因為,我這二十二年來一直過得很快樂。我有一個懂事的乖兒子,有一位惜我如玉的好丈失,後會有期了!我現在就要去跟我的丈夫會合,他再等不到我,會急瘋的……」她飄著一身的紫衫,就這麼走了。
雖然,她的兒子已不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知道,
那個叫梅蕙蘭的女孩,一定會好好地照顧她的寄恨的。寄恨,寄恨,她從來都不恨梅步樵,她只是很遺憾,她為他生了這麼好的兒子,他卻無福消受……
「我爹跟阿姨很有趣吧!他們可真是天生一對佳偶。」梅頌恩對獨孤無畏說著。
「是啊!一開始他們就注定要一生長相廝守,任誰都改變不了的。」他想起當年的種種愛恨情仇,這才發現,人的一生都讓緣分來左右。
「不知道我們以後會不會也像這樣子?」她突然升起這樣的憧憬。
「傻丫頭!我們怎麼可能這樣子呢?你頭撞昏啦……」他口中雖俏皮地回應著,但,心卻痛了起來。
「哈哈!我終于想起來了。」梅步憔突然大聲一聲,恍然大悟地轉向獨孤無畏,兩眼瞪得斗大地說︰「好小子!我差一點讓你給蒙過去了!你是無畏嘛!獨孤無畏!」他終于想起來他就是那位自小與他相熟的小老弟呀!
「哈?獨孤無畏?不可能……」白蝶衣曾經讓獨孤無畏的臉嚇到過。
「爹,您看錯了!無畏師叔不是長這樣子的……」一片黑暗中,梅頌恩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方亮光,讓她清楚地看見了他瀟灑的面容。
「沒錯!你是無畏,而且,還是尚未被毀容前的獨孤無畏!好小子,你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怎麼不告訴我們呢?咦?頌恩,你怎麼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他們全部看著梅頌恩,一臉的錯愕。
不過,梅頌恩卻沒心思回答他們的疑問。她只是睜著那雙重見光明的眼眸,直直地盯著獨孤無畏不放。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顫抖地撫上他的臉、他的眉、他的鼻梁、還有他那吻過她的嘴。最後,她看見了他眼中的愛憐,那眼神、那深切,頓時教她無法自抑地流出眼淚。
原來,他沒死,他一直都用這默默的方式,來陪她度過所有的悲歡歲月,而她好傻、好笨,只知道他所有的舉動,都與她的無畏師叔那麼地相似著,卻沒發現她的老豆子其實就是獨孤無畏。在她短短的二十二年的生命里,她竟然愛了他兩回。
「你……你真的是我的無畏師叔?」梅頌恩噙著淚,激動得全身發起熱來。
「頌恩,我,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是、可是,終究說不出口……」他承認了,在百般的為難中,他終于點頭了。只是罪惡感倏地漲滿了他的心頭。「你怎麼不早說?你騙得我好苦,你……」她顫著聲音,想痛快地把他數落一頓,卻因為激動過了頭,她話都還沒說完整,就這麼哽著一口氣昏了過去。
「頌恩、頌恩,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他頻頻道著歉、頻頻自責地流淚。
可她根本不怪他、也不埋怨他,她只好感動、好興奮,她想大聲地告訴他,從今以後,她絕不讓他再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只是,她的話,一時說不出口。
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後,她終于醒了,醒在獨孤無畏不告而別的驚悸中!
「他、他走了?他怎麼可能不要我?他那麼愛我,他怎麼會不要我?不會的,不會的!這突來的惡耗,
頓時將她的美夢敲碎了,也讓她的心從雲端掉落摔成千萬片。
「頌恩,別這樣,你先別激動。」白蝶衣抓著她,安撫著。
「阿姨,他走了多久?往哪個方向走的?」哭泣,從來都不是她梅頌恩解決問題的方法,她拭干淚,精神一振,像是心中有了計謀。
「他,才剛走沒幾個時辰,我早幫你備好一匹快馬,就停在樹林里。」白蝶衣看著她,發現屬于梅頌恩的那股堅定與強悍,又重新呈現在她的眼中。
「阿姨,謝謝你。」她充滿感激之情的致謝。
「不要氣餒、不要灰心,如果,什麼方法都試過還是無效的話,或許,可以用用苦肉計。」白蝶衣也為她獻上了一計。
于是,在夕陽西下的滿天霞光里,梅頌恩騎著快馬,奔馳在獨孤無畏走過的足跡里。絢爛的晚霞,把她略顯蒼白的臉暈染得很漂亮;迎面吹來的涼風,將她的長發吹散成了相思的網,隨著踢踏的馬蹄聲,向獨孤無畏遙送著,梅頌恩誓言,她要網住他。她對他,從此都不放手!
獨孤無畏一臉黯然地,獨行在這片荒野上。對梅頌恩的愛,他只能永遠放在心底。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她過度時期的一種渴望,而她傷好了,他也走了,很快地,她應該又能回到從前的生活軌道上。所以,他選擇殘忍地走了,連一聲道別的話都沒留,他不是無情,只是,他怕再看過她後,他會連走的勇氣都沒了……他愛她,愛得很懦弱。
「客官,請坐,要喝點什麼嗎?」來到了一旁的茶鋪,獨孤無畏終于停下腳步,喝杯水,歇歇腿,順便消解一下他心底灼熱的痛。
「隨便!」失去了梅頌恩,他的天地頓時變得索然
無味。
「來了!客官,請慢用……」店小二的動作挺快的,沒一會兒,就端出了一盤包子饅頭、一壺熱茶
……還有一張紙條?
「這是什麼?」獨孤無畏一眼就發現了那張紙條,他隨手拿起來就打開一看,卻愕然地發現,上頭寫著了一行字︰
你真的不要我?
「小二,這是什麼意思?」他心一驚,立刻揪著店小二問著。
「啥?這是剛才一位姑娘要我交給你的啊!」
「她人呢?」他向四下探尋著。
「走啦!她扔下一錠銀子給我後,人就走了呀!」獨孤無畏什麼都沒吃,立刻拿起劍與包袱,趕緊
腳底抹油……溜了!
不過,他把梅頌思想得太普通了,她向來是擺陣高手,早將他圈人了她的掌心之中。
「老伯,可以跟您討碗水喝嗎?」獨孤無畏來到一處農家前,向一位老先生問道。
「當然可以,來!這水是咱們山里的山泉水呀!甜的很咧!」老先生倒是很熱心地招待他。
「對了!不知公子你識字嗎?老朽剛剛在外頭拾柴時,撿到了這個東西,上頭好像還有字,也不知道到底寫些什麼?」說著,老先生就從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條絹子,上頭有一行字︰
你真的不要我嗎?
「梅頌恩……」獨孤無畏氣得一路奔下了山,氣得心慌意亂。
不過,這還不算離譜,因為,就在他前往鎮集的那一路上,每隔幾步路,都有梅頌恩做下的記號。
「你好狠心哦!」這是刻在樹干上的字。
「你好無情哦!」這是寫在地上的泥土上。
「你不能丟下我!」這是涂在土牆上的。
「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他咬牙切齒地強忍著內心無法說出口的傷痛。梅頌恩的如影隨行,每一次都讓他軟弱,讓他好想就此回頭,但是,他不能,他已經逾越了輩份、逾越了禮教那麼久,他不能一錯再錯啊!
終于,在身心交錯的筋疲力竭中,他來到一家客棧準備投宿一晚,一切都等明天再說吧!
「來!客官,你的菜來了,有一壺酒、清炒豌豆、清蒸毛豆、涼拌四季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