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用雙手將棉被卷成一團地抱緊,想像著那是賽希洛的溫柔身軀,可以這樣陪著她,度過這樣的孤寂長夜。
然而,想像畢竟是沒有溫度的東西,她翻來覆去的,還是騙不了自己。最後,她想起了臨走前,她打包進行李中的一件披肩,那是賽希洛曾經披在她身上的衣物,是唯一跟她出來的一樣紀念。她立刻將它翻出來,緊緊地貼在胸前,讓它代替著他,陪她入眠。
「阿洛,我好想你啊!沒有你,我怎麼過都不好!」她常常對著空氣不斷地喃喃自語︰「我想逃啊!可是逃不了,哪里都有你的存在,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怎樣才能把你忘掉?如果,思念是一種病,我無可救藥啊!」
是的,無處可逃!賽希洛也同樣地無處可逃。
「月牙兒,你的苦,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啊!」賽希洛與生俱來的神秘力量,總能讓他感覺到應鴻雁來自遙遠的思念與心傷。
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月夜,賽希洛一樣徹夜不眠,因為,他要用心去感覺他的月牙兒的一切,他舍不得錯過她傳送來的念波與思念,縱然,聲聲的呼喚都是那樣令他痛不可言,但是,他願意承受這樣的摧殘,他寧可心碎,也要流連著她曾經來過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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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庭筠決定要先帶妻子回台灣了!
「鴻雁,你真的不跟我們走?」應母想勸女兒改變心意。
「媽,你就別擔心了,我還想多待一些時候,再說,莫森教授還有一些事需要我來負責。」其實,應鴻雁擔心的是月牙公主。
「我可警告你,不準再給我出差錯,你老媽可是有心髒病哪!」
「媽,放心啦!我只是……」應鴻雁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她只是舍不得就這麼離開了,因為,這里畢竟有著賽希洛的影子,雖然,是在另一個空間里。
「好啦!老伴,女兒會照顧自己的,我們先去烏魯木齊停留個幾天,再搭飛機回去,說不定那時,莫森的工作提早結束了,可以趕來與我們會合。」應庭筠提起行李,就這麼將妻子扶上了接送的吉普車。
「等等,等等啊!」突然,芙蘿自旅館內跑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包東西。
「你來得正好,幫我向你母親辭行,她需要休息,所以我們不便打擾。」應庭筠這時才發現,這位名叫芙蘿的年輕女孩挺眼熟的。
「我母親要我將這個拿給你,」芙蘿氣喘吁吁地遞上了一只繡著月亮的錦囊,「是她親手縫制的,給你做紀念。」
「代我謝謝你母親了。」應庭筠雖有點納悶,不過,他還是收了起來。
「想不到,那老婆婆還真熱情哪!竟然送東西給你--」在車上,應媽媽好奇地翻著那只錦囊說道。
「或許,我們都認識在尼雅王國里的一位朋友--」他是這樣想著。
「朋友!?你在那里也有朋友?」「當然,只不過……她死了!老婆婆告訴我,我那朋友不久前死了!」無可否認的,當他知道這件事時,他痛心得幾乎要窒息。可是,他還是不敢讓情緒浮現出眼底,因為,它終究是樁秘密,而他不能為了這個秘密,傷害了與他結褵近三十年的妻子。
「這樣啊!你也別難過了,就當他還活在你心底吧!」她這樣安慰著她的丈夫。
她是一直活在我的心底!他多想這樣告訴她,但是,他不能,因為對她不公平。
「對了,你有沒有發覺,那位叫芙蘿的女孩很眼熟?」應媽媽說著。
「你也發覺了?」
「是啊!我覺得他長得跟你有點像,真的,跟你年輕時候還真像啊!」
「哈哈,你也真會掰,咦,這里面好像有東西?」他突然發現那只錦囊,竟然有暗袋,而里面還有一個硬硬的東西。
于是,應庭筠毫不猶豫地將它翻找出來,果然,是個像戒指的東西,不過,待他一拿出來,亮在眼前時,他整個臉都綠了--
「這……這戒指怎麼會在這里?她怎麼會有這戒指?這……」應庭筠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是他當年送給月牙公主的訂情紀念物,而她告訴他,當有一天他再見到這戒指時,就是她出來與他相見的時候。
「難道--」應庭筠突然想起了妻子剛剛說的話,她說,芙蘿長得像他!?可是,芙蘿的母親已經那麼老了,應該不會是?不!他想到了,當年他認識月牙公主時,她已經七十歲了,算一算,今年的她也該一百歲了,而那位老婆婆……
「香凝,你先去烏魯木齊的旅館等我,我得回去辦點事情--」就這樣,他中途下了吉普車,轉搭另一部回程的車子,直奔月牙公主的下榻處。
在旅館的房間中,正充斥著一股濃厚的哀傷氣氛,嚶嚶地啜泣聲,是芙蘿與應鴻雁,而月牙公主只剩最後的一口氣了。
「別傷心,我悲哀的一生就要結束了,你們該為我高興才是。」月牙公主虛弱地說著。
「媽,我舍不得你啊!媽--」芙蘿哭得雙肩抖動著。
「孩子,還是你幸運,能跟你所愛的人相守,這個願望對我來講,好遙遠、好困難,就算用我的生命也換不了!」
「公主,你的苦,我都知道。」應鴻雁也哭得歇斯底里的,因為,她的遭遇不比月牙公主好多少。
「月牙兒,你要試著想開點,我不想你像我這般--」月牙公主握著她的手,輕輕地說道:「皇上的好,你最知道的。他是世間難得的奇男子,你能跟他如此相愛過,也算不枉此生了。不要痛苦、不要遺憾,你該欣慰,這人世間還有一個能讓你魂縈夢系的愛人,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愛過的。」她突然梗了氣,有點咽不下來。
「媽,別說了,你要休息啊!」芙蘿拍著她的胸口。
「孩子,我就像將滅的燭火--」她突然伸出手,拉著一旁的霍思深說︰「我把芙蘿交給你了,我知道你會善待她的,帶她離開這里,去哪里都行。」
「婆婆,你再撐一會兒,醫生就快到了。」霍思深還搞不清楚狀況。
「沒用的,我是老化了,該走了。我希望,你們死後能將我的骨灰葬在月牙泉畔,畢竟,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的心願已了,就要落葉歸根了。」說罷,她終于咽下了最後的一口氣,安祥地閉起了眼,揮別了她一百年的生命。
「媽,媽……」
「公主……公主……」
芙蘿與應鴻雁相擁而泣,為的是她為了愛情而拋卻的生命,也為了她那份愛一個人的執著堅定。值得嗎?應鴻雁知道,只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有資格回答這一句。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看--」霍思深突然打斷了她們的哭泣,驚愕地發出聲音。
鮑主的臉變年輕了!她臉上原有的皺紋竟然在瞬間平復了,還給了她一張光滑細致的雪肌,而那是她年輕時的容顏,有如月光仙子般的晶瑩透明!
「伊帕爾、伊帕爾--」門碎地一聲讓應庭筠推開了,他滿頭大汗地闖進來,卻看到動也不動的伊帕爾--
「爸!?」應鴻雁錯愕地看著父親走來。
「真的是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應庭筠抱起她尚有余溫的身體,嚎啕大哭著︰「你好殘忍哪!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你卻連這點機會都不給我啊!伊帕爾、伊帕爾--你怎麼就這樣走了?你跟我說話呀!你不能退了我送你的戒指,就將我打發了呀!伊帕爾,我的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