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磨菇什麼呀?」努爾哈赤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邊來。
「我……我是突然想起嫂子來。」
「喂!努爾哈赤眼一瞪,手一伸,當下揪住了揚佔的前襟,「雖然咱們是好兄弟,可是我老婆你想都不能想,否則我可是不客氣。」
「大哥,你想到哪兒去了嘛!我只是剛剛好像有看見嫂子男扮女裝地,站在後面的山丘上。」
「阿璃?」努爾哈赤愣了一下。
「或許只是長得像而已,赫圖阿拉離這兒這麼遠,一個女孩子家不太可能跑到這兒來的。」
但,努爾哈赤卻不這麼想,因為他的阿璃天生就多了一股與眾不同的倔強。
他知道這段路途難不倒她,但問題是,她來這兒作啥?不知怎地,努爾哈赤心里頭七上八下,老覺得不對勁。
琉璃跟蹤他們的迎親隊伍,還是這兩天的事。
由于他們的隊伍陣容浩大,經過鎮街時總會引起人們的圍觀談論,而琉璃就剛好在一旁的客棧休息,看見努爾哈赤一身英挺地騎在馬上,琉璃就身不由己了。
「好個建州王呵!咱們的葉赫小姐是不吃虧。」
「是呀!瞧他那俊俏的模樣,跟葉赫小姐真是郎才女貌。」
「這下子,咱們葉赫小姐進了愛新覺羅的門,那些妻妾可就失寵了。」
「那是當然的!咱們葉赫小姐不僅是美若西施,尤其她那端莊嫻淑的氣度風範,天下又有幾個女人比得上的。」
居民們的耳語,琉璃沒漏著一絲一滴。
只是這麼多的贊美話語,都變成了針,扎入了琉璃的心。
「阿金,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的新娘如此惹人憐惜,你怎麼可能絲毫不動心?
而你要真不動心,對她而言又怎麼公平?」可是一旦計較起公平,琉璃面對著八分之—的愛情,她又該如何自處得宜?
一路跟著努爾哈赤的她,還沒找到圓滿的答案。
夜深人靜!
琉璃站在迎親隊伍扎營的樹林外,怔仲地看著屬于努爾哈赤的營帳。
她知道,明天晚上,這座繡有鷹形的大帳,就會成了努爾哈赤與葉赫小姐的洞房。
而屆時的她,不知該去買醉,或是站在此處獨守到天亮。
或許,她該趁今晚,趁阿金還屬于她一個人的時候,再好好地、靜靜地,把他看個夠。琉璃念頭一動,便躡手躡腳地走進努爾哈赤的大帳中。
他,睡得好熟、好熟,那安詳的臉、均勻的呼吸,教琉璃看得心悸又起。她不敢出半點聲音,只是伸出手想撫著他那散落于臉上的發——
「我等你好久了。」努爾哈赤倏地一把抓住了她。
他發現了!琉璃不想讓他看見她,便一個反抓,硬是解了套地想沖出帳。
「還跑!」努爾哈赤早料到她有這一招,再一個前撲,就這麼將琉璃攔腰抱上。
接了來,就是一陣你來我往,弄得萬籟俱寂的夜晚是雞飛狗跳!
「大哥,什麼事?有刺客——」匆忙闖入的揚古,見到琉璃正騎在努爾哈赤的肚子上。當然是努爾哈赤故意讓她的。
「啪啪——」揚古情急之下擊出了一掌。
「啊!」琉璃沒空留意,就遭了暗算。
「住手!」努爾哈赤急忙大喝一句。「你有沒有怎樣?」
「放子啦!」琉璃氣得甩開他。
「怎麼是你!」揚古點了火把,才大吃一驚地問道︰「原來,那天我見到的人真是你呀!」
「你來這兒做什麼?」努爾哈赤表情挺來嚴肅。
「放心,我不是來找你的。」琉璃心頭酸酸的,這新娘都還沒娶,他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嫂子,想不到你醋勁挺大的呀!不辭千里——」揚古玩笑地說道。
「胡說,我……我是來找你商量事情的。」琉璃直想也氣一氣努爾哈赤。
「找我?」揚古是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
「是呀!我改變主意了,決定嫁給你。」
「什麼?!」努爾哈赤和揚古同時跳了起來。
「至少,你也才兩個老婆,而其中一個還是茵,算來算去,三分之一要比八分之一要來得劃算一點。」
「啊!不,不——嫂子,我為我方才的一掌向你道歉賠禮,你就不要這麼陷害我行下行。」揚古早被努爾哈赤的鷹眼給盯得滿身瘡來。
「我哪是害你,難道,你不認為我很美麗?」琉璃還故意把身子微微地朝揚古的肩膀傾去。
「不,你真的美得教人屏息。」揚古有點忘形了。
「你再不出去,信不信我馬上叫你一輩子都用不著呼吸!」努爾哈赤臉色極為難看。
當然,揚古是立刻消失在帳里。他才新婚呢,可不想為了一淌渾水賠上自己的性命。
「你這麼說,是存心要氣我是不是?」努爾哈赤逼近著她。
「不敢!你是人人敬畏的建州王,我怎麼敢造次呢?」琉璃沒看他,怕四目相對,什麼話就都說不出來了。
「你——吃醋了。」努爾哈赤的鼻子快踫上她了。
「鬼才吃醋。」琉璃還強自鎮定。
「吃醋歸吃醋,不許拿別的男人來惹我生氣。」
「這麼霸道啊!你們都可以三妻四妾,我們說說就不可以。」
「不可以!除非你想他被我大卸八塊。」
「那許不許我將你新娘毒打一頓。」琉璃這只是情緒話而已。
「亂來!」努爾哈赤出乎意料的喝斥,令琉璃頗為難堪。「葉赫小姐對我很重要。」他的意思其實是針對他的統一大業而言。
但,听在琉璃的耳里,卻又是另一番苦澀翻騰。
「重要?!那——我算什麼東西?」琉璃一陣冷顫打上了心,神情恍惚地就朝帳外走去。
「阿璃,你去哪里?」努爾哈赤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裙。
「不要踫我!」琉璃像沾上啥似地,急速地跳離。
「這麼晚了,留在這里不要走。」
「這喜帳不是為我而搭的。」扔下這句極端落寞的話,琉璃奔出帳外,消失在暗夜的淒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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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的隊伍終于進入了葉赫。
舉目望去,全是燈花紅字,一片喜洋洋。
「大哥,高興點。」揚古知道努爾哈赤還在記掛著琉璃的安危。
「新娘出來、新娘出來!」大家歡呼著。
努爾哈赤轉頭一瞧,一個身穿紅紗的女子緩緩地自廳門內出來。看她步伐輕盈含蓄,柳腰款款擺動,儼然是甚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而那蓋在頭上的紅巾,偶爾隨風飄了上去,隱隱約約可見到她的朱潤唇形與淺淺的笑意。
努爾哈赤沒心思去猜想她究竟美不美麗,只是聯想到「新人笑、舊人哭」的一景。
他知道,此刻的琉璃一定正躲在某處哭泣。
渾渾噩噩地隨眾人的安排,將新娘迎進轎里,努爾哈赤已是不耐煩地騎上馬,逕自朝營區走去。
「真麻煩!要是每個老婆像這種娶法,我寧可打光棍。」由于情勢特殊,再加上葉赤有意借此同哈達部爭個風光,所以才用孟古是努爾哈赤唯一正式聘定的女子為了由,要努爾哈赤親自來迎娶。
當然,這也是為替孟古奠定了在後宮的地位所致。
天空突然開始飄下雨來!
當地的人們總傳說,孟古足海龍王的女兒來轉世的。因為在孟古出生的那一刻,久旱不雨的葉赫竟然下起大雨來,而人們在歡欣之余,還發現了天空隱隱出現了龍的影像。
所以,這會兒下起雨來,無非又是告訴人們,是海龍王高興女兒出嫁的象征。
雨越下越大,街旁的鞭炮也越炸越響。而琉璃淋著雨,就站在角落的屋檐下,神情憔悴地看著這一幕幕的錐心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