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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玉新戀 第15頁

作者︰梵朵

「靜——」

他這麼喊我?!賀蘭靜有莫名的感動。

「捺住性子——只要等風聲一過,我會回去設法請公主再研制治療好的藥,而這段期間,我會陪著你,照顧你,但是——答應我,不要再輕易地傷害自己——」硬是按下了方才的熱烈余味,李沅毓試圖用最平靜的口吻來說著。

為了你,我願意!沒有猶豫,賀蘭靜的內心就月兌口而出這一句。

她點著頭,以前所未有的溫柔。

就這樣,李沅毓背起了賀蘭靜,來到原先他們投宿的客棧暫作休息。

「我——先幫你換上干淨的衣服。」替賀蘭靜回房拿包袱的李沅毓,有些難以啟齒地說著。

基于安全的理由,李沅毓已經無法顧及到賀蘭靜的名譽,而把她直接背進他的房里,此刻,他又得親自替她更衣,說實在的,他雖是大男人還是有點難為情,畢竟,賀蘭靜仍是雲英未嫁的閨女。

盡避剛才,他曾經那麼熱烈地親吻著她……哎——怎麼全身又是一陣悸動——那一吻只是不小心,只是意外,原本只想以自己的舌阻止她的咬舌舉動,誰知……李沅毓想著想著,心事重重。

他怎麼了?眉頭深鎖。賀蘭靜在這出奇的寧靜中,低著頭接受著李沅毓溫柔的手為她換上衣衫,雖然他已經極盡小心地不去觸踫到她的肌膚,但偶爾指尖的輕沾,仍使得賀蘭靜為之一顫。

她似乎听見自己心髒劇烈的跳上跳下!

她似乎也看見了李沅毓憂郁的眼光!

她知道,她不能害他——不管他們是否相愛。

相愛?!她怎麼會用這個字眼來描述呢?是因為那個吻嗎?賀蘭靜失笑于這個想像的無稽之談。

這夜,他們都各懷心事睡著了。

棒日,天一亮,李沅毓又背起了賀蘭靜,朝著山頭的另一邊匆匆而去。

二月的春陽,是暖和得教人窩心。

走在這片綠竹茂盛的黃土路上,沿路的野花野草都還有清晨未退的冰霜,一顆一點,像極了晶瑩剔透的珍珠。

李沅毓額頭上滲著汗,但神情依舊沒半點倦態,一兩綹讓風吹散的發絲悠然地飄在他清逸性格的臉上,更加深了他原本就不羈的瀟灑隨性,就算在背上背著受了重傷的賀蘭靜,走過了幾個山頭,他的步伐還是穩健,他要保護賀蘭靜的決心依然沒變。

只是坐在竹椅上,讓他背了一段路的賀蘭靜並不安逸,雖然背對著李沅毓,但她仍不時回過頭看著這個男人汗流浹背的衣衫,仿佛濕得愈透,就表示她欠他的愈多。

她知道,是因為公主對大哥的愛,才命令他前來保護海心寨里的人,否則,一個連當時離開都沒說再見的人,又哪來那麼多的心思呢?

賀蘭靜突然為著李沅毓的盡職感到悵然!

走下了一處小坡,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潺潺地流動——

「在這兒歇一會吧!」蹲的李沅毓,把背上的賀蘭靜連同竹椅放在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隨即起了身,走向溪旁舀起了沁涼的溪水,遞到了賀蘭靜的眼前。

「來——這水挺甘甜的。」他細心地將水倒入賀蘭靜的口,並輕輕地拂去滲出的水滴。

很難想像,一個大男人竟有如此細膩的舉動,看在賀蘭靜的眼里,除了自嘆弗如之外,心中那份強抑的情愫更以勢如破竹的方式洶涌而來。

她有些害怕,怕稍有疏忽,便會淹沒沉溺。

「冷不冷?」用濕毛巾擦著她的臉龐的李沅毓微笑地問著。

賀蘭靜笑著回應,殊不知那笑里藏有不安定的呼吸,因為離她不到一尺的李沅毓,身上散發的那股陽剛的氣味在在教賀蘭靜意亂紛紛。

「再走一小程,就到下一個村落了,在那里,我們便可以安心住一陣子,找個大夫幫你敷藥療傷。」

未待李沅毓說完,賀蘭靜便死命地搖著頭,以急切又堅定的眼神否定了李沅毓的安排。

「你不要?」李沅毓有些訝異,「為什麼?」

「落葉歸根。」賀蘭靜用唇形讀出這四個字。

「落葉歸根?!你想回海心寨?」

賀蘭靜點了頭,竟有些心酸。

「不行,海心寨目前都自身難保,而你又這個樣子。」李沅毓看見了賀蘭靜那一閃而逝的欲語還休表情,若有所悟地問道︰「你——是不想拖累我才會這麼決定?」

賀蘭靜凝望著他,以盛滿淚水的眼眶,以她僅能指揮的手指來表達她的願望。

握住了賀蘭靜那縴細的指頭,李沅毓也不自覺地心頭酸澀起來,他說︰「不要懷疑我的決定,既然要救你就要救到底,要回海心寨——除非你自己站起來走回去。」

听著李沅毓義無反顧的一席話,賀蘭靜霎時有以身相許的沖動。

但,她不能。

因為她總是與麻煩二字伴相左右,因為每次她的出現總會害得他身心疲憊。她永遠忘不了上一次差點害死他的中毒事件,那大顆的汗珠、那痛苦的申吟,還有他慈悲不計較的胸襟。

這麼好的男人不該配她賀蘭靜!不僅僅因為他是一品侍衛,她是宮里眼中釘的身分懸殊,還有他那看似溫柔卻是疏離的神情,像是一道明顯的禁令,禁止任何人穿越他敏感又憂郁的心扉,否則只有粉身碎骨的危險。

而她不怕粉身碎骨,只怕碎成了灰,連心都不見。

「靜——你的嗓子究竟怎麼了?」撫著賀蘭靜的喉嚨,李沅毓終于問出了疙瘩一路上的疑惑。

然而,他不知,他這一問正巧刺中賀蘭靜內心最深的痛。一幕幕賀蘭靜急欲忘記的血腥又無法克制地翻上心頭,這波波來勢洶涌的創痛,讓已經身受重傷的她更無法承受。她有點歇斯底里的激動。

「報應——」她張著口,無言地吐著這一句,「報應——」她又再重復著一遍。

「為什麼這麼說?」李沅毓對她的話大感訝異,「你做了什麼嚴重的事,會讓你遭此折磨?」

賀蘭靜閉起眼,兩行淚撲簌簌地滑了下來,那蒼白的臉立刻更慘白地無半點血色,「大哥——」她吼著毫無聲音的嘴,而手指用力地握成拳頭,「大哥——我害死大哥——是我————」

或許是這份內心的痛楚大過身體的傷痛,賀蘭靜竟有了氣力用拳槌打著自己,仿佛藉由這種凌虐自己傷口的方式,能抵消掉那陣陣的椎心刺痛。

「不要——不要——」錯愕的李沅毓,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她的手,不敢太重也不敢太輕,怕的是傷口更劇。

「嗚——」賀蘭靜的哭聲有種壓抑,因為那種放聲狂呼的哭泣早就隨賀蘭震的下葬而埋進土里。

「我不知道——你這半年來是怎麼熬過去的,但,我要告訴你,當初就算公主和你大哥拜完堂,她還是會回宮里去的,而你大哥失去公主,就算不被可汗的亂箭射死,他的心也早就死了,徒然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活著比死了更教他難受,就如同現在活在王宮里的公主一樣,這一切全是命運的捉弄呀!」想起了公主的憂郁,李沅毓的安慰話更有著心痛。

當真不是我的錯?!噙著淚的賀蘭靜,有恍惚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想大哭一場,那就哭個夠吧!」李沅毓不忍見她如此地壓抑悲痛。

「哇——」他的話像是妙藥靈丹,才一下就挑中病處。賀蘭靜終于放聲大哭,哭得掏心挖肺、哭得氣力全失、哭到她心里堆積沉澱的一切全頃巢而出。

「哭吧——盡量哭吧!」李沅毓擁著她,以自己的胸膛作為她可以恣意哭鬧的最後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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