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避他的酒味難聞、盡避他的亂發扎人,但那一時間,賀蘭靜有種被呵護的安全感覺。或許是因為賀蘭靜年幼失怙,而疼愛她的堂兄賀蘭震與賀蘭智全都是不懂女兒心的男性,在那偌大的海心寨裹,把母狗、母雞加起來算,總共也不超過二十的數字而已,說實在的,她那惡作劇的習性,只不過是要獲得更多的關心與注意。
所以,僅僅那一剎那間的親密,著實令她回味不已,當然,她氣惱的,除了李沅毓的不領情,還有自己那心猿意馬的心緒。
「賀蘭靜,不許再想了,否則翻臉——」敲著自己的腦袋瓜子,賀蘭靜嘟噥著。
「你要跟誰翻臉啊?」賀蘭智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旁。
「二哥!」賀蘭靜嚇了一跳,深怕自己的心事被人看了出來,于是趕緊扮著笑臉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賀蘭智早就察覺賀蘭靜的不對勁了,不過在事態未明朗前,他慣以不打草驚蛇的方式來冷看一切,「我來告訴你,收拾一下行李,咱們要啟程回寨里了。」
「要回去了?」語氣中有不舍的氣息,「大哥交代的事都辦妥了?」難得下山一趙的賀蘭靜還沒玩夠呢!
「嗯——」賀蘭智點點頭,露出憂傷的神情說道︰「唐朝大軍已經幫慕容氏奪回政權,我想——李姑娘我們是不能再留了。」
賀蘭智口中的李姑娘,便是前陣子跳清海湖自盡的唐朝公主李芙影。
「可是芙影姊姊記憶全失,只要我們不告訴她有關她的真實身分,那她就可以一輩子留在海心寨陪大哥。」
自從海心寨無意間撈起了落湖的李芙影,他們海心寨那位整日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大當家就全月兌胎換骨了,而這個把月下來,喪失記憶的弘化公主成了他們寨裹敬重的未來當家夫人,與向來冷漠不苟言笑的賀蘭震恩愛逾常、形影不離。
但,唯一煩惱的,就是該不該把吐谷渾的國後——唐朝公主李芙影送回原來的地方?
而她原來的地方,就是吐谷渾王宮、可汗慕容諾曷缽的懷抱,也是他們海心寨用盡計謀要推翻的王朝。
這就是大當家賀蘭震的苦,也是海心寨無法妥協的難處,因為早在三十年前,慕容王朝下令誅殺賀蘭家族三百余口的生命開始,就注定這場血海深仇要分出勝負,至死方休,但,在命運的捉弄下,一連串的陰錯陽差,卻讓海心寨的賀蘭震愛上了死對頭的妻子,而偏偏她又是個不能私奔的大唐公主,為了這件事,讓情深如海的賀蘭震心力交瘁,也讓這兩位堂弟妹賀蘭智與賀蘭靜擔心不已。
這次下山,純粹就為了這檔事,遺憾的是,結果並未如他們預期——慕容王朝瓦解,而李芙影不必再回宮當她的國後。
「阿靜,有些事你還不懂,」賀蘭智拍拍她的肩,說︰「情義難兩全,對大哥、對李姑娘都是永遠的折磨。」
折磨?她不信。明明是一對有情人,有什麼天大的困難能拆得散?何況,有她賀蘭靜在,說什麼她也要維護這段得來不易的情感。
走在往青海湖的路上,大家伙是氣氛低沉,只有賀蘭靜仍是玩心不改地邊走邊玩,興致勃勃。
青海湖畔風光秀麗。而海心寨就位于湖心的一座海心山上。當初選出追殺的賀蘭氏遺族,之所以落腳在這個地方,便是基于它易守難攻的地理位置,而果然在幾次慕容王朝的派兵討伐中,深諳水性的賀蘭氏皆讓敵方吃了不少苦頭,因而在多次無功而返的狀態下,慕容王朝對海心寨也就不再有動作了。
「瞧!咱們的醉俠在那裹——」狗子朝著湖畔方向一指。
丙然,在一堆酒壺裹,躺著李沅毓要死不活的身軀。
他在這裹做什麼?賀蘭靜心頭一悸。
「阿靜,要不要趁回寨之前,耍耍母老虎的威風啊?」就有人如此無聊透頂,挑撥是因為要看鬧劇。
「我是大人大量,懶得計較。」賀蘭靜仰起頭,故作大方地說著。
「難得阿靜今天心情好,狗子你就別攪和了,別忘了,咱們一會兒還不知道該對老大怎麼說,才不會讓他太傷心呢!」這話一出口,又惹得大家一陣煩憂。
「是啊!打從這位李姑娘一來,咱們老大就不一樣了,要是她走了,我真不敢想像後果會怎樣?」
「真希望她的記憶永遠回不來,只要有天,生米煮成熟飯——」
「好了,不要再說,免得走漏風聲。」還是賀蘭智警覺,出口制止這番談話內容。
「二哥——船來了!」有人叫喚著。
看了依舊醉生夢死的李沅毓一眼,賀蘭靜若有所思地隨著弟兄們上了接應的小船。突然間,她明白了李沅毓從何得知她是女人的秘密了——一定她胸前的綿軟,在那接觸的一瞬間被他不小心模到了。
「太可惡了。」想及此,賀蘭靜便不自覺地從口中進出這句。
「誰又惹你啦!」大伙一臉驚懼。
賀蘭靜不吭氣!
賀蘭智則心神意會地露出一抹笑意。看來,那位醉漢頗有來歷,竟能讓海心寨的母老虎大亂芳心。
直到船影遠去,四周恢復平靜,李沅毓這才緩緩睜開眼,若有所思地望向天際。
他們口中的李姑娘,可會是芙影?這念頭又重新燃起了李沅毓的希望與記憶,早在半年多前,曾下鄉探訪民情的公主就救過了受傷危急的海心寨大當家賀蘭震的命,也就是在那段時間里,賀蘭震的心裹萌生起對公主的愛慕之情,甚至于曾試圖挾持公主回海心寨裹,而就在那次,他輿海心寨交手幾回,才把公主平安搶回來……
所幸,他今日又來到公主跳湖之處憑吊,否則,這等天大的事,他就算醉死也不會听不到的。只是,他們說——公主喪失了記憶?
李沅毓半信半疑!
第三章
棒天,李沅毓躲在湖邊,等著海心寨巡邏船的出現
「注意點——看看有沒有人浮在湖面!」這是巡邏船近幾個月來的另一項任務。
「奇怪!怎麼最近跳湖自盡的人接二連三呀?」
「是呀!咱們海心寨的巡邏船都變成救難船了。」
「這也是功德嘛!」
就在距離巡邏船約三百公尺處,李沅毓悄悄地潛進了湖里再向前游去,直到快達船側,他才佯裝落水昏迷,把身子俯在船上人一眼可及之處——
「瞧——有人飄在那兒!」船上有人看見了。
一陣打撈、急救,李沅毓硬是忍著讓人折騰的無奈,好不容易由船上被載到海心寨來安置休養。
「喂——我認得你,你就是那個罵我們阿靜是蠢女人的那個醉鬼嘛!」狗子一眼就認出來了。
「好端端的,干嘛尋死?」另一人插著話。
「我不是尋死————」李沅毓故作虛弱的口氣,說︰「我是酒喝多了,不小心掉入湖裹的!」
「唉!你這男人怎麼這般沒骨氣,成天只知道喝酒而已——」這票海心寨的弟兄對李沅毓的印象不壞,或許是因為他喝斥過賀蘭靜吧!
「要不——讓我留在寨里做粗活,只要有事做,我就不會想喝酒了。」李沅毓終于提出主意了。
于是,李沅毓就如此名正言順地潛進了海心寨,準備打探有關公主的一切消息,但為了不讓寨里的人起疑,他盡量少說話、多做事,連別人問起他的姓名,他都以忘記了為由,裝傻裝瘋來掩飾自己。
海心寨很大,由木頭搭起的建築遍布在每個地方。當然,他這突如其來的外人,是被分配在進寨本營最遠的一處柴房暫住,因此,在他來到寨里的前二天,他始終沒見到公主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