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兆關,黃兆關,記得嗎,我就住在你們家對面。」他的手指遙指他家方向,細心的想找回薇薇的記憶,雖然他有點介意薇薇忘了他的事實,但是這事怨得了誰呢?
七年前,他將她遠遠的推開,造就了七年的距離,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薇薇——」他上前一步。
薇薇趕緊出聲告訴他,「盼盼不在,她出去了,出去很久了,所以如果你是要來找盼盼的,那麼你得改天、改天再來。」
「薇薇,我——」他想說他不是來找盼盼的,他是來告訴他們,盼盼在他家,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回來了,他想跟她聊一聊,當年她病得突然,很多話他來不及對她說,至少……至少他還欠她一句對不起,但是他才開口,薇薇便尖叫。
她對他的懼意比他所想的還要嚴重。
兆關愣住了,不敢再動,因為薇薇在發抖,像是他如果過去,她便要滅頂一般的難過。
他們兩個近在咫尺,卻好像隔著天涯,不管兆關怎麼努力,也無法縮短那段距離。
薇薇目光四處飄移,神情惶惶不安,心里不斷的想著︰她該找誰來幫忙?幫她月兌離這種困境?該找誰呢?
薇薇在心里直犯嘀咕,這才發現自己無法面對他。
突然一個人影撞進她腦海。
涂大哥,一直守候在她身邊的涂大哥!
對,涂大哥可以來救她!薇薇猛然驚跳而起,沖出簾外,一個箭步便跑去電話旁,將電話抱在懷里,急急的按了幾個鍵。
兆關冷眼旁觀著,看她電話接通了,她臉上的表情如釋重負,又看她抖著聲音跟那人說︰「你快來、快來——」她隱忍想哭的,抖著的聲音足以讓人心碎。
兆關不知道她是去跟誰求救,但他知道她不願見到的人是他,這個事實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心髒,足足讓他有幾秒鐘喘不過氣來。
但他卻一直站得挺直,不讓這個事實將他打倒。他沒什麼好挫敗的,當年他一直待她很壞,甚至差點害死她,所以薇薇會怕他,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兆關不斷的說服自己相信這個事實,但說服了自己,卻說服不了心。
他看著薇薇的表現,仿佛有人拿著刀子凌遲他的心,一塊又一塊的割了下來,他的心四分五裂的碎成一片片,不知該從哪里將它拼湊完整。
發現薇薇怕他,他心口沉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時電話中的那個人出現了。
薇薇見到那人,便一古腦的撲進他懷里,將他抱個滿懷,她整個頭、整張臉全埋進他懷里,任由他抱著她、拍她的肩,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她。
在他懷里,薇薇就像回到一處安全且溫柔的港灣一樣,顯得安靜多了。
他是誰?為什麼他會有那種力量?
兆關抬起臉來,終于正視那人的存在。
兩人四目相對,他終于認出他是誰,他是當年帶著薇薇離開台北,是蔣家親手把女兒交給他的男人——涂介元。
「可不可以請你先離開?」涂介元強勢地要求。
兆關想說不,但他卻先聲奪人地告訴他,「薇薇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你留在這沒有益處。」
「你必須給我一個答案。」如果答案讓他心服口服,不用他趕他也會走。
「我以為那個答案早在七年前,你便已經知道。」涂介元繞著圈子說話,而兆關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地想起小時候,薇薇怎麼樣也要留級跟他讀同一班,那年她才六歲,但卻相當勇敢有氣魄地跟園長提出要求,之後,她自動留級,等了他三年,跟他一同讀小學。
兩人的情誼從幼幼班一直到初中畢業,每逢家政課,她便拿著剛烤好的甜點給他吃,不管他如何拒絕,她都要他嘗一口。
她總是說︰你沒吃過,你怎麼知道不好吃?
事實上,她想問︰你沒愛過,你怎麼知道你不愛?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卻一直在糟蹋她的心意,用力的將她推開,所以現在她投進別人的懷抱,另尋一處避風港了是不是?
兆關看著在別的男人懷里的薇薇,他听到她在罵那男人說他壞、說他騙人,說什麼猴子根本就不管用?
兆關听不懂什麼猴子不猴子的,但卻看到薇薇緊握在手的玉墜——那是她手忙腳亂也要找出來的東西,原來涂介元對她而言是那麼的重要!
兆關突然發現他在薇薇心中一點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他轉身退了出去,而薇薇還躲在涂介元的懷里發抖。
第七章
兆關從沒想過要挽回薇薇的感情,只是想做些事彌補自己小時候無心做錯的事,但他沒想到事態會變得這麼嚴重,她根本就不給他任何機會重修舊好,她看到他便很明顯地排斥著。
他對這情況感到失望嗎?
是有那麼一點,因為他一直期待著兩人把事情講開的那一刻,他跟薇薇可以重新再來過。
至少可以是朋友、至少不是像以前那樣,過著劍拔弩張的生活。
如果他有時間,他可以做得很好,至少也要做到讓薇薇不怕他,至少讓她明白,他不會傷害她;可惜他得去當兵了,似乎他跟薇薇的狀況好像一直處在這種情形下,不斷的與對方錯身,且讓成見橫陳在兩人中間,到最後變成一道怎麼跨也跨不過去的鴻溝,而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他跟薇薇的情況轉好呢?
兆關花了一夜的時間去思考。
***
很莫名其妙的,自從薇薇回台北之後,她的E—mail信箱常常收到一個陌生人的郵件,她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倒是很客氣的把信轉寄回去,很婉轉的告訴那人,她不是他信里的那顆小糖果。
大蟲——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之所以知道他是個男的,是因為她都已經跟他說了,她不是糖果,他卻持續的寄郵件給她,從信件中,薇薇知道他的性別,因為他的筆觸像男人。
一個時而滑稽、時而風趣的男人。
有一度,薇薇想把信箱位址改了,因為她不確定這個叫「大蟲」的男人居心何在,他干嘛一直寄信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還一直叫她糖果,她明明都跟他說了,她不是,他卻置若罔聞。
他會不會是個變態啊?薇薇曾經這麼懷疑過,但,這世上有這麼有耐心的變態嗎?持續寫了不下二十封的E—mail給她,說的是藍天白雲般的閑事,他字里行間不見任何齟齬、骯髒的字眼,與其說他是變態,倒不如說他是個無聊男子,而這個無聊男子不可怕,倒是讓人覺得好奇。
她好奇他與糖果之間究竟是什麼情份?好奇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系?還有,他一直寄錯信,那麼糖果去哪了?
而糖果一直沒收到大蟲先生的信,她會不會以為大蟲先生消失了?他們兩個的情緣會不會就此沒了?
薇薇替糖果小姐跟大蟲先生緊張,怕兩個人因為陰錯陽差而錯失了兩個人該有的愛情。
薇薇想,她的身體里面一定住著一個愛情精靈,對愛情有嚴重的渴望,不管是別人的還是她自己的,她總是熱過了頭。
薇薇告訴自己,別那麼好奇,不管是大蟲先生還是糖果小姐,一點都不關她的事,別人的愛情,她不該管太多的;但是隨著大蟲先生的來信益加頻繁,薇薇對兩人的好奇日漸增長。
于是薇薇開始尋找他們兩個人的下落,她開始上網尋找一個長發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紀,神情有些憂郁。
于是,她開始照著大蟲先生給她的訊息,從他字里行間,在她生活周遭找尋大蟲先生的下落,甚至是拼湊大蟲先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