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就連爺爺、女乃女乃、外公、外婆全到齊了!
看來她離家六年,最傷、最痛的是她的家人。
薇薇打開車門,奔了出去,首先抱住的是最疼愛她的爸爸,她看著蒼老不少的父親,說了聲,「我回來了。」蔣爸爸便哭得老淚縱橫。
他直拍著薇薇的背,「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盼盼冷眼看著,那一副天倫的畫面。
薇薇雖走了七年,但她在家中的地位一點都沒改變,她依舊是父母最疼愛的女兒,那是她沒辦法取代的地位。
越過薇薇,盼盼的目光對上涂介元的,兩人四目相對,他沖著盼盼有禮地笑,盼盼卻板著臉瞪他。
這個男人遺棄了她七年,只為了隨侍在薇薇的身側,她討厭他,于是她故意別開臉不看他,卻看到薇薇被家人簇擁著進門的畫面。
有時候盼盼不禁會想,為什麼生病的人不是她?
如果今天換成是她體弱多病,是不是她跟家里的情緣便會深一些,但想這個都太多余了,她始終是蔣盼盼,而不是蔣薇薇。
這天蔣家席開兩桌,簡單的在家里辦了個家宴替薇薇洗塵。席間,涂介元坐在薇薇的右側,蔣家人儼然是把他當成乘龍快婿在看待。
這是當然的,不說薇薇這幾年都是涂介元在照顧,就光說他待薇薇那片赤誠之心,是石頭也要化成繞指柔,這些話大家雖沒明著攤開來講,但是大伙其實心里都有數,薇薇早晚是涂家的人,這事只是遲早問題,所以當薇薇提出她不住家里時,蔣家人首先的反應是以為薇薇要搬去跟涂介元住。
「不,爸、媽,你們想哪去了!我怎麼會搬去跟涂大哥住嘛!」薇薇又氣又急,真不知道怎麼跟家里人解釋她跟涂大哥根本就不是那一回事。
她跟涂大哥是清白的,這七年來,他們以兄妹相稱,沒有逾矩一步。
「可是你說你要搬出去1」
「那是因為我找到工作了,所以我打算搬去市區住,那里離工作的地點近,我上班也比較方便。」薇薇很努力的想跟家人說清楚、講明白她之所以想搬出去住是為了早點獨立,但听在她父母耳中,卻成了另一回事!
「你找到工作了!這麼快!」他們在乎的是這個。
「是涂大哥幫的忙,我在他那工作。」薇薇解釋。
盼盼的目光一黯。
想是當然,涂大哥從以前就將薇薇捧在手掌心呵護,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擁在懷里怕她化了,捧在手里又怕她摔了,薇薇畢業,他當然得趕快幫她找工作,省得薇薇在外頭被人欺負了。
她對薇薇的照顧可真是無微不至吶。
盼盼蠻不是滋味的捧著碗猛扒飯,她當那碗飯是涂介元的肉、涂介元的骨頭,她一口一口的把他撕了、咬了、嚼碎了,再吐出來。
眾人看到盼盼不雅的動作,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盼盼粗魯的放下碗筷,「不吃了。」
「為什麼?」蔣爸爸問著。
「因為很難吃,難以下咽,所以索性不吃了。」盼盼動作夸張地離席。她是在指桑罵槐,但是沒人听懂。
蔣家請來的大廚還真以為他煮的菜不合二小姐的口胃呢,大廚抹抹臉,一臉的尷尬。
蔣爺爺直罵盼盼像是個沒人管教的孩子!
「那丫頭到底是像誰啊?」
盼盼搞壞了大家的情緒,一頓飯吃下來,唉聲嘆氣的時候多,歡笑時候的氣氛少,薇薇覺得這個家變了。
她不在的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薇薇不敢問。
***
薇薇還沒搬出去的這段日子,暫時還是住在她以前的那間房間,所以她與盼盼姐妹倆又睡在一塊了。
她與盼盼從小就不親,分開七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七年的時間足足讓她與盼盼更加生份,而兩姐妹現在又要睡在一塊,薇薇變得敏感又緊張。
這一天,薇薇很早上床但卻睡不著,因為盼盼生氣離席後,便跑出家門,這一晃眼都已經午夜十二點了,盼盼為什麼還沒回來?
她去找人哭訴了嗎?她會去找誰呢?!
薇薇首先想到的是兆關,他一直自詡是盼盼的守護神,所以盼盼鐵定去他那了是不是?
而他們兩個——他們兩個現在是不是在一起?
應該是吧,畢竟兆關從小就是同學眼中的白馬王子,人溫文有禮又長得不錯,盼盼沒有理由不接受他才對。
所以她該笑著祝福他們倆,至少她得有心理準備,終有一天兆關會變成自己的妹夫。薇薇不斷的說服自己要接受這個事實。
突然門鈴聲刺耳地響起。
盼盼回來了!
她沒帶鑰匙是不是?!
薇薇忽地從床上驚跳而起,她怕刺耳的門鈴聲會吵到家人,想都不想的便赤著雙足跑去開門。
門開了,一個高壯的身影撞進她眼簾。
夜幕模糊了他的身影,薇薇看得不是太真切,她退開一步,讓身後的光亮透出去,她看清他的臉。
他有一張方正的臉及直挺的鼻,鼻粱上架著無框的眼鏡,襯著他更顯書倦氣,而他是——黃兆關!
薇薇張口想說「好久不見」,但嘴巴張開了,聲音卻出不來,她舌忝舌忝唇釁、清清喉嚨、潤潤嗓,她以為這樣會好一點,但是,不行,她必須找個東西來支撐她,她才能堅強的面對他。
薇薇倏地就轉身,光著兩個腳丫子慌慌張張的跑回房里,她翻箱倒櫃地找,最後她才想到,她今天才剛回家,行李還沒整理好,那東西應該還在她的袋子里。
薇薇跪在地上翻出她的行李袋,從里頭深處找到那個一直守護她的護身符。那是涂大哥出差時買給她的小禮物,那是一只小猴子抱著一顆大仙桃,模樣討喜又可愛,重點是涂大哥說他屬猴的,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小猴子會代替他保護她。
薇薇把小猴子玉墜拿出來緊緊的握在掌心里,告訴自己,要堅強,沒什麼好怕的,他們都已經七年沒見了,該忘的情感早忘了。
薇薇站起來回過身子,卻不期然的撞見兆關早站在她身後。
他理了個平頭,卻不減帥氣。
他收斂起脾氣,至少他藏住了對她的厭惡,再見她時,他難能可貴的對她微笑。
看來,她遠離家鄉七年是正確的。薇薇這麼告訴自己。
「你回來了。」他找回自己的聲音,是因為他沒想到竟會在蔣家看到薇薇,這七年來,她總是來去匆匆,他們兩個人七年間沒能踫上一次見。
兆關現在見到薇薇已能心平氣和,不再像當年那樣一見面就是劍拔弩張的氣氛,像是非得把她傷得遍體鱗傷,他才能松一口氣,因為……他已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早在她七年前離開時。
「好久不見。」他說,且不由自主的想上前一步,因為薇薇一直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看不見她的表情,所以他想拉近他們倆的距離,但他才跨出一步,她便像驚弓之鳥似的嚇了一跳。
她怎麼了?兆關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薇薇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種反應,她甩甩頭,想把那重傷心欲絕的情緒趕出心中,但是甩不掉啊——
她見到他,胸口翻騰著傷心難過的情緒是她怎麼都壓抑不住的情感。
救救她、救救她吧,薇薇握著掌中的小猴子,將拳頭擱在她心窩口,她把自己藏在窗簾下,讓陰影將她整個身子籠罩住。
她對他的恐懼顯而易見,莫非——
兆關心頭一冷,莫非她忘了他是誰了?!
是呀,他們七年沒見,而這七年來他改變了不少,她理所當然認不出他來,兆關站在遠遠的地方,不再靠近薇薇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