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他,不知道誰拿了冰塊敷在她手上,不知道誰拉著她的手浸泡在冷水里,不知道……
「你這傻瓜!」一陣混亂中,魯覺民氣急敗壞的罵了她,卻又把她的手握得好緊。
腦袋瓜里昏昏沉沉的,怎麼回來的,她一點頭緒也沒有,只知道有一只手緊緊的牽握著她,有一個肩膀讓她緊緊的扶靠著,那不是別人,是魯覺民。
第八章
翌日,她還沉沉的睡著,英蘭采斯卡腳步急促的闖進了她的房間,一把將她從溫暖的被窩拉起,渾然無視于她的疲累。
「快起來,快起來,魯覺民要走了,古意映,你快起來!」一急,芙蘭采斯卡的中文就有些腔調。
不過效果非凡,像是一記響雷,徹底打醒了睡眼惺忪的古意映。
「誰!他要走?該死,他為什麼要走?」
「不知道,不過已經在櫃台辦理退房了。」
彼不得許多,古意映跳下床來,連梳洗都沒有就這麼倉皇奪門而出,身上的睡衣是皺巴巴的無尾熊圖案,可是她真的連洗臉的時間都沒有,趿著鞋子風馳電掣的往樓下急速奔去,就怕晚了,人也走了。
在寂靜的大廳,她看見了熟悉身影,古意映想也不想的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可惡,你竟然想偷偷落跑?你要去哪里?」
魯覺民看了她一眼,這恰恰是一個人最不設防的模樣,他露出溫柔的笑容,「BadiadiMorrona。」
「你竟然沒有跟我說一聲就想獨自前往?魯覺民,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稱心如意嗎?」容易激動的性子顯然已經蘇醒。
他沒有搭腔,伸出手整了整她稍嫌凌亂的頭發,繼而看看手表。
「你說話呀——是不是心虛,所以不吭聲?」
魯覺民放下手,又對她露出一抹微笑,「半個小時後出發。」說完,他離開大廳,走向香多涅的餐廳。
迸意映怔楞的站在原地,老半天回不了神。
一旁的芙蘭采斯卡連忙推搡她的肩膀,「還發呆,半個小時!你只有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倏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她拎著睡衣裙擺,忙不迭的轉身就跑,不只一次在心里吶喊,好險!好險沒讓他跑了。
來不及慢慢收拾,她把東西一古腦兒的掃進行李箱,不消片刻,她拖著行李咚咚咚的下樓,生怕魯覺民會突然消失不見。
「喏,佩魯賈太太幫你準備的早餐。」
她感到溫暖,從魯覺民手中接過早餐的剎那。
又再一次並肩走在威尼斯的路上,兩人拉著行李。
「待會到古羅馬廣場,我已經安排了車子。」
她似是責難的睞他一眼,沒吭聲。
還是很介意,萬一芙蘭采斯卡沒有喊她起床,這家伙是不是就這樣默默的走了?然後又不知道去干些什麼勾當!
截至目前,她仍不確定眼前的魯覺民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立場,到底他是駱寰的人?還是處心積慮來駱寰里應外合的內賊?
別以為昨天在穆拉諾發生的一切,可以輕易消抹他在她心里留下的諸多疑問,基本上,他還是處于留校察看的狀況。
迸意映的情緒永遠是外放的表現,魯覺民不用多費心思猜想,光是簡單的一記目光,就可以明白。
他睇了她一眼,「說吧,大小姐,你又有啥不滿?」
「如果我沒及時拉住你,你是不是就這樣閃人了?」
「好問題,但是事實上,你拉住我了,而且還是穿著睡衣。」他不忘提醒她方才狼狽的窘樣。
「那是因為芙蘭采斯卡叫我起床!」
「怪了,平常一大早就處于戒備狀態的你今天竟然睡遲了!」魯覺民兀自摩挲著下顎思索起來,一臉認真。
呵,要真沒看穿他隱藏在認真底下的揶揄,那麼古意映大概也不是古意映了。
「昨天在穆拉諾幾乎要蒸熟了,多睡一下不行嗎?」她振振有詞的說。
「所以別勉強,接下來的幾天不會比穆拉諾好到哪里去,你現在回香多涅還來得及。」
「魯覺民,你以為你現在說這些話我就會信你嗎?」想叫她打道回府,門兒都沒有。
「看來我是信用破產了。」
「知道就好。」
不管要去哪里,古意映打定主意,她是跟定他了,所有的行蹤她絕對會亦步亦趨的跟上,絕不會再讓自己處于狀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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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同樣是承租者,方才那位小姐就賞你臉?」古意映不滿的問。
離開威尼斯,安排接送的車子戴他們到火車站坐車,整整一大段的距離,還真是有種沒日沒夜的流浪味道。
好不容易下了火車,魯覺民依著先前的打算要租車,自告奮勇的她卻踫了一鼻子灰回來,最後還是得勞駕他親自出馬,為此,還得到他專屬的嘲諷笑容一枚,她感到強烈的不滿。
「就像陳老板賞你臉,卻不見得賞我臉的道理是一樣的。」他簡單扼要的說。
歪著頭睞他一眼。唷!記恨咧,小鼻子小眼楮。哼!
「你知道BadiadiMorrona酒廠怎麼去嗎?」
魯覺民一邊握著方向盤,騰出一只手拍拍擋風玻璃下的東西,「有地圖。」
「問題是要能看得懂,義大利不比台灣,沒有衛星定位。」她覺得不大妙,放眼看去,盡是不見盡頭的彼端,好象隨時都要迷失在這異鄉的山城小鎮。
他煞是認真的點點頭,「真抱歉,我忘了女人通常看不懂地圖這種東西。」
「你——」這家伙根本是明擺著嘲諷她。
迸意映不禁懷疑,昨天的魯覺民很有可能是不小心被某種靈體附身,而今天的他才是正常的,看來,昨天魯覺民帶給她的沖擊可以全數打包收拾起來了。
不想被瞧扁,古意映抓過擋風玻璃下的地圖,決心要讓他吃下他方才的輕蔑嘲諷,別以為女人真的都跟地圖不熟。
「如果要去BadiadiMorrona,我們就朝托斯卡尼的方向,這樣的話……」她張大眼楮四處張望了一下,「我們應該要找到指標才知道怎麼繼續走,我看,下兩個路口有……」
「不,我們要去聖吉米安諾山區。」他打斷她的話。
「啥——」古意映瞠目結舌。
有沒有搞錯?這家伙不是一直嚷嚷著說要去BadiadiMorrona酒廠,怎麼突然又要到聖吉米安諾山區?那是什麼地方?她連忙低頭翻找起地圖來。
誰說女人善變?男人的善變一點都不比女人遜色好嗎!
「聖吉米安諾……」她埋頭翻找著地圖上的指標,忍不住又歪著腦袋問,「好端端的干麼去那里?那是什麼地方?你最好不要想在荒郊野嶺殺我滅口,英蘭采斯卡會證明我和你是一塊兒出發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被你殺了?」魯覺民反問,「一直以來你面對我永遠是殺氣騰騰的,我看,是你比較想殺我滅口。況且殺了我,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勝利參加香多涅夫人的品酒宴,屆時,業務經理的寶座也非你莫屬,一舉數得皆大歡喜。」
「哼,我才不是會耍這種不入流小手段的人,業務經理的位置我也不希罕。不過,如果殺了你,我就可以喝到有『世紀的眼淚』之稱的頂級干邑,那我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又杠上了!
兩人好象很難有和平共處的機會,仿佛不這麼對立的斗上幾回,就渾身筋骨都不對勁。明明「與妻訣別書」里的覺民和意映是鶼鰾情深,可他們卻是永遠沒對盤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