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香堤真的是爬開的,還拖著她的禮服。
忍住嘔吐的沖動,慢慢的爬離嚴肇雎的病床,不舒服的躲在角落,然而空氣里還是有一股鮮血的氣味,久久不散。
嚴肇雎時而睜開眼楮探看傷勢及手術進度,時而虛弱的閉上雙眼淺淺呼吸,主刀的洛齊則是不發一語,聚精會神的專注在手邊的動作上。
半晌,一顆彈頭咚的放到鐵盤上,洛齊神氣的呼了一口氣,隨即開始進行縫合,嚴肇雎還不時騰出一只手給予協助,充當幽靈殺手護士。
洛齊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個完美的結,嚴肇雎還自行拿起剪刀剪斷線頭,一切驚悚的畫面對他們兩個來說,似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當洛齊月兌下染血的手套,「好了?」裴香堤問。
「嗯,剩下的交給妳了。」他拋下命令,也不多說什麼,馬上扭頭離開。
「欸,你這樣就要走了?」裴香堤想要阻止。
「不然呢?耶誕夜我好端端的在睡覺,遇上倒楣事被剝奪了睡眠,現在手術也完成了,難不成妳還希望我會留下來嗎?」
「當然,你當然要留下來看顧他,萬一他情況有變,或者是你手術過程有瑕疵,又或者……總之不管什麼原因,身為醫生,你都應該留下來看顧他。」
「瑕疵?小姐,妳不要逼我揍妳,他自己也是醫生,什麼時候該吃藥、該打針,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狠狠的瞪了裴香堤一眼。
「可是他──」
「香堤,讓洛齊走,不然我沒法兒休息。」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微微弱弱的嗓音,教人憐惜。
裴香堤回到床邊,紅著眼眶望著他。
「不要把眼淚滴在傷口的紗布上,如果太閑太無聊,剪刀在旁邊,我建議妳把那些染血的衣服剪開,讓他好好的休息。」
這次,洛齊真的走了,房間里只剩下裴香堤和嚴肇雎。
裴香堤照著他的交代做了,小心翼翼的,生怕會驚擾了嚴肇雎的安養。
他的臉色還是蒼白,那愛笑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
嚴肇雎突然拉住她的手腕,「過來坐下。」
「哦!」她順從的拉來椅子,傍著床沿安靜的坐著。
忽地,一陣聲響引她別過臉看向窗外,墨黑的天色霎時被一陣陣絢爛煙火點燃得璀璨耀眼,望著色彩斑斕天空的同時,也輝映了她和嚴肇雎的臉龐,「呀!是煙火……」
順著她滿是驚喜的目光看去,嚴肇雎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揪雜的心情牽扯了傷口微微的刺痛,竟然是為了這個女孩,他不該讓她的耶誕夜在驚悚中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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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在幽深街巷的私人處所,客廳里,一臉蒼白的男人虛弱的從懷里拿出一樣掌心般大小的東西。在凌晨時分,天色昏暗,滿布潮濕水氣的威尼斯。
「這就是Lagostina所投資藥廠制造研發的新型禽流感病毒資料?」昏暗中,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略顯激動。
搖搖頭,「不是,這是新藥ADF的資料,但只是一部分。」
「部分?」那人揪皺起眉頭。
「嗯,我看內容並不是十分詳細完整,猜想對方也許有所提防,刻意把東西分成數等份,以免落入他人手中,影響了新藥問世的計畫。至于病毒資料,我相信一定還在更嚴密的地方,只要他們發布病毒傳染消息,ADF一定會在市場上供不應求。」
「該死,這些滿腦子想賺錢的該死家伙,為了新藥問世,竟然還制造了威力強大的病毒,難道非得引起人類的浩劫才肯干休?我真擔心情況會一發不可收拾。」伯格狠狠的咒罵了幾句,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對了,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已經沒有大礙。」
「嚴,你真是太冒險了,要不是洛齊告訴我,我真不敢相信你就這樣貿然行動,對了,昨天舞會那個女孩……」
著急搶白,「她是無辜的,若不是她,我根本無法月兌身。」
對方眼中閃過異樣神色,可卻老成的在瞬間斂去,轉移話題,「這東西我會讓洛齊親自送去羅馬的藥廠,你好好休養,我得再想想辦法,看該怎麼取得新病毒的資料,好及時阻止他們的詭計。」
「嗯。」男人頷首。
「讓那個女孩留在那里沒關系嗎?她會不會間接涉入我們……」謹慎的再次確認。
「沒關系的,等她醒了就會離開,她絕對不涉入,我保證。」神態堅定不移。
沉吟須臾,忽地啞然失笑,伯格帶著揶揄口吻,「嚴,這是你第一次如此信任的接受女人的幫助吧?洛齊跟我說你帶了一個女孩回去,我還一度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很好,信任是一件好事,但是,刻意保護就不是件好事,因為這好像意味著,有人的心很可能就要被一個女子給佔據了。」
說完,伯格神秘的離開了房間,留下蒼白臉色上驟然寫滿詫異的嚴肇雎。
信任!他信任她?是,昨天他是信任她的,可那種情況下,除了她,他根本沒有其他選擇機會,他只有信任她。
但是若說是刻意保護?不,怎麼會,他頂多是憐惜她人生地不熟的茫然無措,憐惜這腐敗的世界還有像她一樣的純真,絕對不是刻意想要保護她什麼,畢竟,他們僅僅是初認識的……兩個人,更遑論佔據。
第五章
是鐘聲!縹渺的自遠方傳遞過來,睡眼惺忪的裴香堤頭暈腦賬的醒來。
昨夜,她困極了,忍不住就趴在床沿睡著了。
她別過頭,看了一眼天色,「唔,天亮了……」
她豁然起身,卻發現嚴肇雎已經不在,病床上空無一人。
「嚴肇雎,嚴肇雎──」她害怕的大喊。
靜謐的空間里,昨晚的一切被收拾殆盡,沒有留下丁點的蛛絲馬跡,這樣的錯亂讓她一度以為昨晚的驚悚只是一場夢境,然而,一張畫著地圖的紙張卻確認了昨夜的真實。
裴香堤拿起紙張,嚴肇雎的挺拔字跡為她畫了一張簡易地圖,指引她回到香多涅,她看著圖,驀然心酸的攢在懷里,久久不能自已。
她不舍的又在房間里待了半晌,肯定他是真的不出現了,這才絕望的離開。
「去哪里了?他需要休息的!」她掛念著他的安危。
不知是不是昨晚的威尼斯又下了雨,清晨的街道上永遠是濕漉漉的冷冽,興許是昨夜的狂歡,一早街上尤其冷清得緊。
寒風撲來,她揪緊了領口阻擋冷風,一個人獨自走在大水道旁,海水淹沒了路面,僅剩一小邊的陸地。
依著地圖回到香多涅,佩魯賈夫婦和幾名旅館的工作人員一大早就在忙碌,毛球露露蜷縮在櫃台上的燈架旁安靜的睡著,汲取一點溫暖。
裴香堤推門走入,毛球露露慵懶的睜眼睨了她一眼,旋即又閉上眼楮睡去。
她默默的上樓,現在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的睡一覺。
芙蘭采斯卡正好也走進香多涅,原要喊她,可是見她滿懷心事,疲憊的咬著唇,身上的禮服似乎不是昨天為她張羅的那一襲,納悶之余竟然也忘了出聲,任看著她這樣上樓去。
回到房間里,裴香堤月兌下禮服,然後便躲進了被窩,看一眼聖馬可教堂,心頭呢喃──你去哪里了?你究竟去哪里了?
疑問伴著她跌入夢鄉。夢里,她再次經歷了那甜蜜的共舞,他的吻、他的溫柔,每每讓她心情悸動不已,然而,遺憾的嘆息卻也在睡夢中不時的發出。
「嚴肇雎,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告訴我……」無意識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濡濕了被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