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前,她曾在宮里撞見過小瑾,那丫頭說她已混入遂王楚皓明的府中當奴婢,不知現在是否還在那兒?
听說遂王已經娶了相府的小姐,遠赴紀州任差去了,那丫頭該不會也跟去了吧?
此刻,難過、抑郁的她有許多心里話,想與好姊妹說說,也顧不得許多,腳下不由自主的走著,來到遂王府門前。
來到那高高的朱門前,沁玉輕輕地扣了扣銅環,良久之後,終于見到門房拉開一條門縫,狐疑地往外張望。
「你找誰啊?」門房不耐煩地嚷道。
「請問小扮,你們府上是不是有一個叫做小瑾的丫鬟?」沁玉陪笑地問道。
門房的臉色頓時一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有這麼一個人,你找她?」
「我是她的姊姊,剛剛進京,想見她一面,不知她是否還在此地?如果在,還要麻煩小扮替我轉告一聲。」沁玉袖里早就準備好了一錠銀子,看準時機,塞到那門房手中。
出乎意料,門房將那銀子推還到她手中,換了十分恭敬的態度道︰「這個不敢收,你若真是她姊姊,請把名字告訴我,我替你進去通報。」
這麼說,小瑾仍在此處?沁玉不禁大喜,立刻把自己的名字說了。門房讓她在原處等待,關門而去。
一會兒之後,竟出來一個打扮體面的大丫頭,朝著她盈盈一拜,道︰「我們王妃請姑娘進去。」
王妃?是指丞相的千金喬木蘭嗎?
「听說王妃隨遂王爺到紀州去了,怎麼仍在府中?」沁玉詫異地問。
「前陣子是去過一趟。」丫鬟點頭回答,「可因為家里有事,王妃獨自回來了,王爺還在紀州呢。」
說完便不再言語,引著她往里走。沁玉心里還有疑問,卻也不敢再問,便隨著她快步來到一處水閣之中。
「二師姊!」還沒邁進去,便見一個衣飾華美的麗人迎了出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親切地喚道。
沁玉盯楮一看,嚇了一大跳。這不是自己的師妹小瑾嗎?瞧她這副貴氣的打扮,真叫人不敢認了。
「二師姊一定覺得很奇怪吧?」她笑道,「其實有一件事情,小妹我一直瞞著你,現在據實相告,師姊不會生氣吧?」
「你這丫頭又在搞什麼鬼?」沁玉滿腦子迷惑。
「其實我的真名不叫小瑾。」她抿了抿嘴,才欲言又止的說︰「我本姓喬,名木蘭。」
喬……木蘭?沁玉驚愕地險些跌一個大跟頭。
小瑾就是喬木蘭?喬丞相的千金?當今的遂王妃?
沁玉張大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發呆。
「只因我小時候算了命,那算命的說我命中缺水,必須生活在江湖流轉之地才能存活,所以父親便把我送到師父那兒學藝。」木蘭愧疚地道︰「瞞了你跟大師姊這麼多年,真是抱歉了。」
堂堂丞相,居然敢把寶貝女兒托付給江洋大盜,真是奇了
「那我進宮的目的,你對皇家告密了?」沁玉猛地憶起這個關鍵。
「不不不。」木蘭連忙擺手,「我哪會干這種事?皇家算什麼?怎麼及得上我們的姊妹之誼?」
「你當真沒有說?」那楚默然怎麼會找了那個的借口把她打發出宮?真是為了靜妃嗎?她自始至終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總覺得楚默然心里隱藏著一個秘密,而那個秘密才是他驅趕她的真正理由。
「二師姊,你怎麼了?」木蘭發現了她眉間凝結的憂郁之色,關切地問。
「沒什麼。」她搖頭,敷衍的道。
「二師姊你不要瞞我,你所煩惱的是不是……跟出宮之事有關?」木蘭意味深長地瞧著她。
沁玉一驚,猛然抬眸。「你、你听說了?」
「宮里的事情,我多多少少都會听說,我還知道皇上對姊姊很好呢。」
「好?」沁玉不由輕哼一聲,「真的很好,會把我趕出來嗎?」
「我跟皇上自幼一塊兒長大,知道他不是一個隨便動怒的人,這次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還不是為了靜妃的那只孔雀!」沁玉越說越氣。
「不,師姊你錯了,」木蘭連連搖頭,「從小我跟皇上一塊讀書的時候,他最喜歡讀的一則關于孔子的故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
「馬廄失火,孔只道傷人乎,不問馬。」
沁玉一怔,頓時明白了什麼。
「師姊,你想想,皇上既然喜歡這則故事,可見他對于人的看重,大于牲禽,又怎麼會因為一只孔雀趕你出宮呢?」
「是啊……」沁玉黯然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師姊,恕我問一句不敬的話──你是不是喜歡上皇上了?」木蘭俏皮地眨眼。
「死丫頭,胡說!」沁玉聞言雙頰羞紅,伸手打她。
「師姊從小到大,何曾如此患得患失呢?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上了一個男子,又何必在乎他對你做過什麼?」木蘭一語道中要害。
「我……」一時間,沁玉竟無法反駁。
「師姊若能當上娘娘,那咱們就真成一家子了。」木蘭興奮的慫恿,「小妹倒真希望你對皇上動了心。」
「我哪有福氣當娘娘啊。」沁玉自嘲,「我這不是被趕出來了嗎?」
「以前皓明也常常趕我走,可我最終還是嫁給了他,師姊你知道我是用了什麼方法嗎?」木蘭莞爾一笑。
「什麼方法?」她心中不由好奇。
「就是死纏爛打,直到確定他喜歡上我為止。」木蘭很為自己的豐功偉績洋洋自得。
「我哪里能跟你比?」沁玉灰心沮喪,「他是皇上,而我現在……甚至連見他一面都不能了。」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木蘭樂觀的道,「師姊你這麼聰明,當初都有辦法混進宮去,現在自然也會有辦法再見到皇上。」
原本心情沮喪的沁玉再度怔愣,一顆跌到谷底的心忽然像是浮出海面一般,有了一絲希冀。
第四章
湖邊的風很冷,楚默然卻佇立良久,不願離開。
最初與她相見,就是在這個湖畔,此刻景色依舊,孔雀也依舊在身邊徘徊,她卻已經走了。
孔雀?沒錯,那牲禽依然活著,而且正神氣活現地昂首闊步。
他騙她說孔雀死了,其實只是一個趕她走的借口,因為她待在他身邊,讓他感到一絲危險。
這種危險,過去他不曾察覺,所以把她留在紫陽宮,封她五品女官,讓她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
可是那一晚,當她跳入浴池之中,發誓要陪他到底,當他一把將她擁在懷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出軌了。
他服了合歡散,本來沒有女子的化解,他會欲火焚身而死,但她救了他。不過他並沒有奪取她的清白之身,因為當他擁抱她的時候,已經感到一陣比冰水還要滅火的清涼穿透他的全身。他不斷告訴自己,要理智,要理智,不能害了她……最終,他成功了,沒有對她做什麼,卻奇跡般化解了自身的痛苦。
事後仔細想想,這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怕之處在于,如果不是因為有足夠的理智,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而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保有足夠的理智是不可思議的,除非……他十分珍愛眼前的女子,舍不得傷害她。
可他又怎麼能愛上她呢?他必須在火苗未燃之前,把它無情地熄滅。
所以,他冤枉了她,孔雀還好端端地活著,他卻說已經死了。
「皇上──」貼身侍衛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的身後,輕聲稟報,「宮女敏玲求見。」
「快傳!」楚默然回過神來,立刻道。不等候在遠處的敏玲走近,他便主動趨近,迫切地問︰「我吩咐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