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依舊是夢魘,只要遺忘就好,毋頎贅言。
「不听听我的計劃?」
徐雪凝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即搖頭。
「今天回蘭薰山莊。」他將車子的方向駛離原先的車道。
「不行,我要回我住的地方,我不想跟你回去,那是你的家。」她突然激動的強調。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那個皇宮般的監獄,她的不幸都是始于蘭薰山莊,她甚至不想再多看它一眼。
「我家就是你家。」張讓平鋪直述。
「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請你尊重我好嗎?」徐雪凝擰著眉說。
忽爾,他將車子停靠路邊,車內的氣氛完全的凝滯,兩人的呼吸在車廂內交錯著。
張讓狀似優雅的將交握雙手,手肘靠在方向盤上,前額輕抵著手,似是在思量……
徐雪凝抵在門邊,因為這樣的安靜而惴惴不安。
許久,張讓略微別過臉瞅著她,「誰告訴你我們不是夫妻的?」
「三年前,我已經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你了……在臨上飛機前。」徐雪凝反復的深呼吸,然後清楚的吐出這段話。
驀地,張讓笑了。
他慣來冰冷、蕭索的臉上出現笑容,聲音原是忍俊的,接著是朗聲開懷的笑。
徐雪凝不明白他的笑所為何來,正納悶著。
「雪凝。」他喚。
「嗯。」她大氣不敢吐一下。
「我該說你天真無邪呢?還是說你純真的可愛?」他戲謔問。
這有何差別?徐雪凝不懂。
「我們沒有離婚。」
沒有離婚?怎麼可能——
她的表情錢愕、不可置信。
張讓抽出皮夾,掏出他的身份證,兩指一旋轉過背面,「看清楚,我的配偶欄上寫的依然是你徐、雪、凝三個字。」
他的眼神坦蕩蕩的望著她,對她的詫異心里有底。
「我、我不是……」她口吃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張讓輕易的拉住她的手,僅是輕握著,但也不容她隨意掙月兌。
「阿讓——」她一時情急,熟悉的稱呼月兌口而出。
他出人意表的露出微笑。
那笑容迷醉了徐雪凝的目光,讓她的愛意漸漸的蘇醒,下一秒她又察覺不妥,連忙別過視線掩飾自己的情緒。
張讓從口袋中掏出戒指,霸道的再次套入她手指中。
見狀,徐雪凝使勁欲阻止戒指套入她的手中,卻只是徒勞。
「下次,喔不,沒有下次。」張讓抬眸盯住她,「不準你再將它退回給我,除非我們‘同時’決定換新的戒指。」
放開她的手,霸道的張讓重新啟動車子,「既然你不想回蘭薰山莊,我只好帶你回另一個家。」
車子調過頭,轉而往另一個方向駛去,一個她不熟悉的方向。
車子在智升集團大廈的停車場停下。
「下車。」簡單明了。他徑自解開安全帶,然後下車繞過車頭來到她這邊。
徐雪凝打開車門走下,「這是哪里?」
張讓牽住她的手往電梯去,電梯上的數字直達最頂端的二十樓才停住。
「公司的總部大樓,你沒來過吧?」
徐雪凝搖搖頭。過去,她是養在深閨的女子,幾時到過這地方?
听見他將鑰匙插入門孔,接著啟動電源,屋子里頓時綻放柔和的燈光。
在她覺得匪夷所思的時候,張讓說道︰「這里我工作累了休息的地方,以前沒有回蘭薰山莊時,我都會留在這里。」他面對著她,「這兩年我幾乎都住在這里。」
屋內的燈光只有些微的昏黃,有種孤單的意味,還有種點燈靜候故人歸的感覺,她只能藉由這些微弱的光芒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在床沿落座,執起話筒撥著電話。
「喂,我是阿讓。」他聆听著對方說話,又說︰「對,我知道,我讓她過來接電話。」
他將話筒遞給她。
「我?」
張讓挑眉,篤定的很。
徐雪凝半信半疑的接過話筒,「喂。」
一听見對方的聲音,徐雪凝隨即抬起頭看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表姨?」
對于她的眼神詢問並未多言,他筆直走向玻璃帷幕。
「雪凝,跟阿讓回去吧!他等你好久了,你是他的妻子,跟他留在台灣吧!他把你交給表姨三年,現在時間到了,你該回到他身邊了。」表姨透過越洋電話說著,「有空記得到美國看看表姨。」
徐雪凝蹲在地上,听著電話那端表姨的叮嚀,「可是,表姨……我、我——」嘟嘟——電話已然被掛斷。
听她結束那通電話,張讓伸手一招,示意她上前,「過來。」
徐雪凝起身緩慢踱步來到他身邊,視線不經意的瞥了眼玻璃帷幕外的燈火通明、繁星點點,極高的差距讓她一陣暈眩,連忙往後退去。
怎會有人喜愛這樣的景致?至少她不愛。
張讓一攬,將她攬在懷中,「我等你回來已經等了三年了,每天面對著這里,我在想,是不是從這里一躍而下,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嗯?」
他的懷抱並不討厭,然而徐雪凝仍是掙扎的想退開,因為她害怕自己會眷戀起這樣溫暖的胸膛。
「我,我不知道……」她向來面對他總是處于弱勢,而今依然是如此。
她心神不寧的退離他幾步,她想逃開這種曖昧的氛圍。情急之下,她匆忙的轉過身去,然而,就在轉身的剎那間,她的目光被牆上的一切所吸引了。
偌大的一面牆,上面布滿著她無數的身影,有她在學校上課的模樣,街頭佇足沉思的孤單側寫,也有她每一次演出的情景。
這里怎麼可能會有這些相片?她自己都不曾擁有——
床頭擺滿他的相機,一台熟悉的徠卡相機置于其中,徐雪凝想,會是他拍的嗎?怎麼可能,這是她到不同地方參加的音樂會,他怎麼可能……
她看了眼背對著她的張讓,一時千頭萬緒。
不行!她不能過于沉溺他的好,她不能回到他身邊,她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勇氣。
她捂著嘴,雙眸因情緒激動而泛出淚花,她不敢面對這如夢似幻的一切……
兀自沉思中,耳朵依稀听見她的啜泣,張讓猝然驚醒,回過身去,徐雪凝昂首看著牆上的相片,掩嘴淌淚。
「為什麼哭?」他上前拉下她的手。
她死命的搖著頭,眼淚灑了一地。
「那個人是你嗎?我在每一次音樂會的後台看見的人?」她追問著。
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雖然台灣水利不彰,七八月有臨時黃河過境,每逢台風必淹水,但是絕對不可能淹到二十樓,可是你再這樣哭下去,把家里淹了,那可糟了。」張讓存心消遣她。
徐雪凝詫異的看著眼前陌生的張讓,他從不曾在她面前這樣開玩笑,他總是板著嚴肅的臉要她順從……
「為什麼?」她仍是問。
「喂,給點面子,我老婆流浪三年終于回來了,你別破壞好不好?」張讓粗魯的拭著她的眼淚,像是在掩飾他的心因她的眼淚而潰不成軍。
她慌了手腳,只能不斷的哭泣……
重逢第二天的夜晚,他摟著她坐在地毯上,安撫她的眼淚,她在他懷中哭泣著,累得睡著了。
「回來就好……」他低語。
第九章
清晨,張讓將懷中的徐雪凝安置在床上。
「好好的睡吧!」他為她蓋上被子。
簡單的梳洗後,他走出房間,依舊是精神奕奕的下樓去面對他的龐大事業。
他一離開,床上的徐雪凝也蘇醒了。
她將自己縮在床上,身側皆是他一夜擁抱留下來的氣息,擾得她思緒紊亂。
心中仿佛燃起了對他濃郁的眷愛,而這並不被她所預期。
她轉而看向牆上出自他手中的她的身影,「為什麼要殘忍的對我後,又給我這樣的深情?」她的心中滿是糾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都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