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只有娶我,」她自行得出結論,「惟有娶了我,才能堵住我的嘴,否則,我就把她的真實身份,以及從前發生的種種悲慘事情統統告訴她!」
「你……」他怒目瞪著這個面若桃李卻心如蛇蠍的女子,久久不能言語。
「答應我吧。」縴縴十指再次撫上他的肩頭,輕柔滑動,「我可以冒名頂替,做你的‘嬌蕊王妃’,反正你府中的人也沒有見過正主兒,反正,我也一直告訴喬心,我就是藍嬌蕊……」
厭惡之心在胸中跳動,但這一次,他已無路可退。
***
「喬姑娘——」余嬤嬤捧進大紅被褥,笑意盈盈的將褥子擱到喬心床上。
「嬤嬤,怎麼忽然為我換新被?」喬心一頭霧水。
這被褥不止是大紅色,還繡著一雙鴛鴦,曖昧的圖案讓人遐想連翩,她不由得雙頰微紅。
「要換也換點別的花色呀。」她羞怯地道。
「喬姑娘,這是管事房吩咐我準備的,我一猜就是為你準備的,連忙捧到你房里來了。」
「嬤嬤,你怎麼能肯定這是為我……準備的?怕是府里哪個嬤嬤要嫁女兒,管事房特地替王爺送的禮吧?」
「喬姑娘,這你就不懂了,這被褥的料子可是上好的,府裹下人嫁女兒,哪里有福氣能用這麼高級的?這當然是替喬姑娘你準備的啦,呵呵,我听說王爺不久就要娶姑娘你當側王妃啦!」湊近喬心的耳朵,她悄悄道。
「胡說……」瞪大眼楮,「是誰在造謠?」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呀,姑娘你生病這段日子,王爺那緊張的模樣呀,恐怕就是嬌蕊王妃出事,也沒那麼緊張!現在你一好轉,王爺就吩咐管事房準備這鴛鴦被褥,還說要買五百個紅燈籠掛在花園里呢!不是辦喜事,哪用得著這些?」
「他……」怎麼也不跟她商量一聲就自作主張?這不是強搶民女是什麼?喬心一陣氣憤,卻又一陣莫名的……欣喜。
欣喜?
天啊,真該死!她怎麼可以欣喜呢?那個負心人忘了姊姊,另尋新歡,簡直應該千刀萬剮,她怎麼可以因為那個新歡是自己就忘了大仇,反感到欣喜?她實在是太……太忘恩負義了!
「喬姑娘,你日後做了王妃,可不要忘了我這老婆子呀!」余嬤嬤連連討好,「老身我的下半輩子可都指望你了……」
話音未落,忽然有人推門進來。
「誰呀?這麼大膽子,居然不敲門就進來了!」余嬤嬤仗勢大嚷。
「嬤嬤……」來人是個小丫鬟,怯怯地低著頭,瞅了一眼床上的被褥,「您……您怎麼把這新繡好的鴛鴦喜被捧到喬姑娘房里來了?」
「不捧到這里來,捧到哪兒去?」
「這……這是為西院備的。」
「什麼?」余嬤嬤一怔,「西院?嬌蕊王妃從前住的西院?」
「對呀,」小丫鬟直跺腳,「西院的人都在催了,您快把東西送過去吧!」
「哎呀!」余嬤嬤略微思索,不由大喜,轉身偷偷對喬心低語,「喬姑娘,看來,這一次不是做側王妃,而是要當名副其實的西誠王妃了!」
「嬤嬤,不要亂講。」喬心連忙打斷。
「你想想,惟獨正王妃才有資格住西院的!我先前還奇怪呢,怎麼王爺也不另撥一處好點兒的廂房給你,原來……呵呵,王爺是想在西院直接迎娶您呀!」
「嬤嬤,快點呀!」小丫鬟在一旁催促,「哦,對了,剛才張管事吩咐,讓喬姑娘也一並到西院去,王爺有話要對她說。」
「你看你看,」余嬤嬤自鳴得意,「我說什麼來著?喬姑娘,你大喜了,快隨我們來吧!」
喬心蹙著眉頭,心里七上八下的,跟隨兩人低頭匆匆往西院去,一路上胡思亂想著等會兒花亭風會跟她說些什麼,而她又該如何回答。
入了西院門,卻听見主廂房里有一男一女低低的對話聲,另有錚錚琴韻,隱隱夾在言語問。
怎麼,除了花亭風,屋里還有別人?而且,是一個女人?
心里一緊,腳步頓時凝滯,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迫使她不敢上前。
屋內那女子的聲音好熟悉……不,不會的,定是她在胡思亂想!
「你們先在這兒候著,我去通稟王爺。」西院的管事嬤嬤與喬心不熟,板著一副臉孔冷冷交代。
「施嬤嬤,您怎麼有眼不識泰山呀,這是喬姑娘呀,怎麼能讓她在屋外候著呢?」余嬤嬤上前笑說︰「她可是未來的西誠王妃哦!」
「胡說什麼!」施嬤嬤驀地大聲喝斥,「王妃此刻正在屋里跟王爺談論琴藝,這小小的黃毛丫頭怎麼也敢冒充主子?」
「王妃?」余嬤嬤一怔,「哪個王妃?」
「當然是當今聖上的表妹、太皇太後親賜燕國夫人封號、咱們尊貴無比的西誠王妃,也是咱們王爺最疼寵的王妃啊,听說,這次為了替王妃接風,王爺還讓人在府里掛燈籠表喜氣,因王妃久未回府,更是貼心的叫人繡了新被呢!」
「她……」余嬤嬤愕然,張大嘴巴,「她回來了?幾時回來的?」
「這豈是你們這些下人可以過問的?還不快把東西送到臥房里去!」施嬤嬤雙目一瞪。
「什麼人在外面這樣吵?」這時,屋里傳來問語。
听清了發問的聲音,喬心只覺得一顆心直墜到了懸崖里,全身發冷。
是姊姊在里面。
姊姊她終于回來了……
呵,好奇怪,姊姊終于可以回家,她應該為之高興才對,為何此刻的心情卻這般怪異,鼻尖也酸酸澀澀的,有一種落淚的沖動?
難道,她真的愛上花亭風了?她真的痴心妄想盼著當王妃了?
那天當著皇後的面,那樣大義凜然的她,原來只是一個心懷鬼胎的惡人……
「喬心,是你來了嗎?快進來吧。」
姊姊在屋里喚她了,再害怕,再不願見,也得進去。
艱難地挪動著步子,她邁入房內。
一抬眸,就看到了姊姊。一改從前的玄衣裝扮,身著金紅衣裙,頓時褪去了幽怨,變得容光煥發。
她正坐在琴邊,而立在她身後,拿著曲譜一一指點的,自然是花亭風了。
只是與他有幾日沒見了吧?他為何低著頭,一語不發,連看都不看自己?
病中對她的關切,難道只是佣人們無事生非的謠傳嗎?為何他此刻像一個陌生人一樣,渾身散發出冰冷?
「妹妹,快來坐下。」
姊姊在喚她,親切的笑容讓她心中益發有愧,仿佛已經犯下了什麼對不起姊姊的罪行,一副做賊心虛貌。
「姊姊,你怎麼回來了?」她低聲問。
「亭風親自到客棧去接我,我便不再賭氣,跟他回來了。」
「你們……」她想問又不敢問,「和好了?」
「我都想通了,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應該互相體諒,快快樂樂地過完下半輩子,何況當年亭風也是出于無奈,我折磨了他這麼多年,算起來也夠了,所以……」噗哧一聲,她顯得有些羞赧,「喬心,讓你見笑了。」
一笑泯恩仇嗎?可……父母之仇,真的可以這樣就原諒嗎?
姊姊會不會是假意回來,伺機再施報復?
喬心看不透那張笑臉下的真心,但也不必再看了——現在,姊姊已經回來,無論是親自回來報仇,還是與花亭風言歸于好,都沒有她這個外人的事了。
現在,她是多余的。
「喬心,亭風今晚要幫我設洗塵宴,你也來吧。」熱情的聲音再次傳來。
看來,姊姊是真的開心,她從來沒听過她這樣笑,這樣愉悅的語調。
點點頭,垂眉之時,兩眼的余光忍不住再看花亭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