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的這些日子,他天天守在你床前,端茶倒水,日夜不眠,跟著你瘦了一大圈,差點兒把命也搭進去,若不是對你有意,他堂堂王爺,何必要對一個丫鬟如此關懷?」
「他……他不過是同情我罷了。」連連擺手,拒絕承認。
「你以為就你身世可憐?府里那麼多沒爹沒娘缺人照顧的小丫鬟,為何偏你得到厚待?」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麼可以喜歡我呢?怎麼可以?」
他是姊姊的丈夫呀!之前擺出一副對姊姊朝思暮想、海枯石爛、永不變心的姿態,怎麼一轉眼就移情別戀了?
他殺了姊姊全家,怎麼可以連惟一剩余的愛情都背叛?
他到底是不是人呀?有沒有半點良心?
「西誠王爺若想納你為妃,你可願意?」觀察著她大變的神情,青旋輕輕問。
「當然不願意!」沒有半點猶豫,喬心當下立即搖頭。
「為什麼?」她眉一凝,「難道你對他全無好感?」
「我對他……」也不是全無好感,但……「總之,他若是移情別戀,有負于結發妻子,我便會恨死他!」
「這倒奇怪了,」青旋佯裝不解的搖頭,「他辜不辜負別的女人,與你何干?只要對你好不就行了?」
「當然不行!」她大聲嚷道,「我要嫁的人,一定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若他對結發妻子無情,將來說不定也會同樣的對我,何況,何況……」
何況他辜負的是藍姊姊,是救她養她,待她如親妹的藍姊姊,她怎麼會允許自己搶姊姊的丈夫。
太惡心了,簡直就是!
她只覺得頭皮發麻,全身一陣冷顫。
「果然如此。」青旋望著她如此反應,不由輕輕嘆息。
「夫人,你說什麼?」
搖了搖頭,她丟下一句令喬心匪夷所思的回答,「大概是早料到你會這樣說,所以,他才一直隱藏自己的心吧。」
什麼?他……他早料到她會拒絕這段感情嗎?如何料到的?
「喬姑娘,我勸你不要急著疏遠西誠王爺,世上的負心人或許統統該殺,但他絕對是例外的一個。」
「背叛自己妻子的人怎麼可以原諒?」
「他愛上了你,並不等于背叛自己的妻子呀。」青旋又給出一個奇怪的答案。
「呃?」
***
才步上客棧的二樓,便听見天宇號上房中傳來幽幽的琴聲。
花亭風記得這支曲子,它有一個與曲調同樣幽怨的名字,叫「染相思」。
房門微敞,似乎專程等著他,他推門而入,發現房中四下無人,惟有簾幕中坐著一名玄衣女子。
「風哥哥,你終于來了,小妹還以為這輩子你都不願見我了。」縴縴玉指按定琴弦,曲聲頓止,玄衣女子微笑。
「你故意留下豐旗客棧這條線索,不就是暗示我來找你嗎?」他自顧找了個地方坐下,隔著簾幕,並不入內。
「小妹還以為半個月前你便會來,不料你竟然這麼能忍,直至今天才上門興師問罪。」玄衣女子嫵媚地笑,「怎麼,這半個月來,我那喬心妹子想必十分痛苦吧!」
「她受夠了苦,此刻已經好了,昨日皇後娘娘端了一碗餈粑給她,她已不想吃了。」花亭風輕哼一聲,「這個消息恐怕會讓你很失望吧?」
「皇後娘娘醫術高明,我早料到她會有治愈喬妹的妙法,不過,這醫治的過程中,喬妹想必是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吧?風哥哥,看著心上人受苦,你也不想法子緩解她的痛楚,你可真狠心呀!」
呵,他真希望自己可以狠心,那他就不會踏入這豐旗客棧半步了,可惜,他終究還是忍不住來了,不顧好友要把他滿門抄斬的恐嚇。
「這麼說,你已經不需要小妹我的罌粟了?」
他不答,只當默認。
「那你為何還要跑來?」掀開簾幕,玄衣女子緩緩靠近花亭風,挑逗一般輕撫他的肩頭,「難道是來與我重續舊情的?」
「我是來叫你不要再興風作浪!」果斷的將她的手撥開。
「興風作浪?」玄衣女子嘿嘿笑,「身在南周國的地盤,我縱有公主之尊,也不可能有什麼作為呀。」
「你明知我所指為何!」
「小妹真的不解,還請風哥哥明示。」故作迷惑的眼神。
他嘆一口氣,不想再繞圖子,直截了當的把話說開,「你何必如此,看在我們兄妹一場的份上,就算我有負于你,那一夜在藍府發生的事,我也算還夠欠你的債了……你還要怎樣?」
「夠?怎麼夠?」玄衣女子忽然發瘋似的大嚷,「你說過要娶我的,說過要娶我的!我在深宮中等了又等,拒絕了多少青年才俊的追求,得罪了多少鄰國王子,可到頭來,我等到的是什麼?竟是你與別的女人結婚的消息!你欠我的,這輩子也還不完!」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娶你了?」花亭風奇怪地蹙眉。
「小時候扮家家酒,你扮新郎,我扮新娘,你騎著竹馬來娶我……你、你還親了我一下呢!不記得了嗎?你難道都忘了嗎?」玄衣女子眼里蓄滿淚水。
「那是小時候的游戲,怎麼可以當真?」他只覺得荒謬。
「可是我當真了!我等了你十八年!」她再度怒吼,「你怎麼可以不當真?」
「你……」花亭風無可奈何,「你到底想怎麼樣?」
假如兒時那個無知的親吻被對方惦記至今,他承認是自己的錯,無論她要什麼,他都會盡力給予補償。
「娶我。」玄衣女子冷冷地凝視他,「馬上。」
「我已經娶了嬌蕊,你明知不可能……」
「那就把她休了!或者把我當成她,反正她已經‘失蹤’了,我不介意扮演她呀!」露出病態的笑容。
「你……你真是瘋了!」他難以置信地搖頭,面對這張艷麗的面孔,甚至心生恐懼。
「你若不答應,我就把喬心找來,告訴她她的真實身份!」
「你敢!」被逼急了,他終于爆發似的怒吼,「你敢多說一個字,我便殺了你!」
「你不會殺我的,」玄衣女子毫不恐懼地拾起頭,「我父皇撫養你長大,看在他養育之恩的份上,你不會殺了他惟一的女兒。我知道你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雖然因為血洗藍府之事,氣憤地背叛了北梁,可你卻立誓不在朝堂上為南周國君獻計——可見,你心里還是有我們北梁的。」
「所以你就有恃無恐,逼得我無路可退?!」他笑得慘澹,「你送喬心回到我身邊,就是為了折磨我,就是知道我不敢揭露一切,因為我怕她傷心……」
「呵呵,那傻丫頭還真以為她是代我去報復的。」嘲諷地笑,「其實,她一無武功,二無腦子,我就算要派人去當臥底行刺你,也不會派她去。把她送回你身邊,只是為了讓你嘗嘗那種生不如死的相思之苦,那種被愛折磨卻又得不到愛的滋味!」
「你很聰明,目的達成了。」花亭風眼里盡是一片淒楚的神色。
他每日與心上人相處,卻又不敢與她親近,如果告訴她真相,她會痛苦;如果不告訴她真相,她又不敢愛他。
整日里,他左右為難,舉步維艱,自己都佩服自己可以如此忍耐……
「怎麼樣,被愛折磨的滋味不好受吧?那傻瓜把我當親姊姊一樣,想必即使對你心生好感,也不敢喜歡你這個‘姊夫’的,有趣,實在有趣!」玄衣女子拍手大笑,「風哥哥,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寧可得不到愛情,也不敢把真相告訴她吧?」
他的俊顏痛苦得隱隱抽搐,沉默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