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照我的話去做便是,如果你不遵從,咱們主僕間的情誼,到此為止。」岳楊怔怔看著他,他的心在狂跳,若不是這件事連他自己也做不出來,又怎會拜托右相呢?
右相迫于無奈,只好勉為其難地從他手中,將王墜及食譜接了過來,並不客氣地丟下一語,「這事……你要為你錯誤的判斷而付出代價。」
他不再理會他,重重將們一摔,憤而揚長而去。
天壇
是明清兩代帝王祭天祈谷之所。
端王爺受乾隆皇所托,代為祭祀天神,這是每年夏季之初,所必須從事的祭祀活動。
祭祀活動浩如煙海,陪祭的官吏與大內禁軍,皆著正式朝服參與。
端王爺與十七格格,早已在具服台前等候,他們除了在等待正式的祭天時辰外,另外最讓他們擱在心頭的,就是岳楊會不會前來,這攸關著十七格格的未來,也攸關著端王爺該如何跟皇上做出交代。
「王爺,時辰都快到了,岳楊他……」不停向外張望的十七格格,心急如焚地來到端王爺身邊,急得直跺著腳。
「你別太心急,時辰還未到,你就再等一會吧!」
他步出具服台,站在寬闊的白玉石欄旁,遙望著丹陛橋的另一端,期待能看到他所熟悉的身影,更遠處的圖丘壇,祭祀的祭壇已大致擺設受當,八座樓星門前,陪祭的官吏已排排站安,只待欽天監確定好時辰,祭天儀式馬上就要開始。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緊迫,岳楊的身影到現在還沒看見,圖丘壇兩旁的一柴爐與鐵燎爐已開始升起火,望燈桿也掛滿了大燈籠,燃燒的黃臘代表著祭天儀式就要展開,主祭與陪祭的官員,這時已開始就定位,開始焚香叩天。
由于此次非由皇上主祭,因此端王爺不能由天子所走的東門,只能由西門進入。
「你先到前頭的雙環亭等著,女眷是不準上祈年殿祭天的。」看著岳楊根本就沒前來的打算,端王爺心情沉重地下達命令給十七格格。
王爺,你說過岳楊不是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人,我和我額娘以前曾幫過他,他會懂得知恩圖報的,這是你告訴我的,不是嗎?」十七格格這下慌心了,只怕連王爺出馬也無法改變岳楊心意的話,那她恐怕也無計可施了。
「如果他要當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這種人你要了他還有何用!」端王爺說完,只無奈丟下一句,「只有等皇上回來再做打算了。」
「王爺……」十七格格氣得直嚷嚷,在旁的官員見狀,急忙將十七格格給請開,免得她誤了祭天的良辰。
這時,一名官員突然加快腳步,登上石梯來報。
「啟稟王爺,太常寺官員說,岳楊岳大人已在昭亨門外候著,是否讓他一同參與祭禮?」
端王爺一听,心情大悅說道︰「快,快將他請來,一同參與祭祀大典。」
岳楊前去天壇的同時,右相與惜竹正騎著兩匹駿馬,慢慢離開京城。
「風流尖的,你怎麼一路上都不說話?以後你們都要搬到蘇州和我們一起住,難道你一點都不開心嗎?」
兩馬並駕齊步,悠閑地漫步在前往蘇州的路上,仍然還不知發生什麼大事的惜竹,看著右相從一早就發愣到現在,相當地不能理解。
餅了一會,右相還是沒有說話,心事重重地拉著馬韁,像具沒靈魂的軀殼,搖搖晃晃坐在馬背上,兩眼無神。
「喂,風流尖的,你今天很不對勁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啊!」惜竹讓馬兒停下,不再往前走上一步。
右相回過身,囁嚅說道︰「真的沒什麼事,快啟程吧!」
「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會不習慣江南的環境,還是你舍不得離開京城?你別擔心,將來到了江南,我會跟岳楊說,不用老是跟在他身邊,我會請他幫你和那刀疤的,一人開一間餐館,我們可以一起專心學做很多地方的點心,嗯……不,我們不能只開點心樓,將來還要做很多的地方菜,這樣才能賺很多錢,到時,我要做河南菜、徽菜、粵菜、上海菜,你看,還有哪些地方菜比較有賣相……」
「別再說了!」右相再也听不下去,她再怎麼編織美夢,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惜竹被他的態度,徹底地嚇了一跳,一向給人溫文儒雅的右相,怎麼會成為一頭躁驢子,也不過跟他聊聊將來的遠景,他何必惱成這個樣子?
「你人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們找間客棧,讓你好好休息一下?沒關系的,你不用怕不好意思,我不會在旁邊亂吵你的。」
看著惜竹年紀小小,已經越來越貼心,在岳楊教下,她慢慢地知道該如何去關心別人,體恤對方,而她內心正對著美好的未來充滿憧憬,想著和岳楊夫唱婦隨,胼手胝足共創點心王國,這樣一個善良沒有心機的女孩,他哪能狠心欺騙他,天啊,他是人,這種損陰折壽的事,他絕對做不出來。
「竹姑娘,你能不能下馬來,我……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惜竹像被敲了一記,眼珠子迅速轉了一圈。
她狐疑地跳下馬,見右相心事重重,並且朝她走來,在她掌心里頭,遞上兩樣東西。
「這是主子要我交給你的信物和珍饈苑的祖傳食譜,你先拿著。」
一塊透著翠澈淡綠的玉墜子,連同食譜,靜靜地躺在惜竹的手中,她傻傻地看了一下,接著抬頭問道︰「他沒事拿這給我做什麼?」
右相知道把事實說出來是殘忍的,但……不說出來,是連禽獸都不如。
「主子不會回江南了,這是他要我交給你,希望你能好好保存,成為全天下最遠近馳名的飲食界霸主。」
「你……你說什麼?!他……他不回江南?!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須與十七格格成親,他要我帶你回江南,是不希望看到你難過的樣子。」
右相的話一字字的說出來,惜竹眼中的淚珠也一顆顆滾落下來,「難道說……看不到我難過,事情就能夠一了百了嗎?懦夫……岳楊是個大懦夫,他現在在哪里,我要親眼去見這個大懦夫!」
「你真的想去找他嗎?」右相知道她不僅要罵他,而是真的吞不下這口氣,一段好好的姻緣,就這樣無疾而終,任誰也無法接受。
「我要好好罵他,有什麼事不好商量,就算真的要跟十七格格在一塊,我也要听他怎麼說。」
「對,我也認為有說明白的必要,走,現在趕緊出發,應該還來得及。」右相早就有這念頭,要他當一輩子的罪人,他才不願意。
「趕緊出發?他現在……人是在什麼地方呢?」
右相飛快地躍上馬背,對著惜竹振振說道︰「天壇!」
今天的北京城,雖說無風無雨,但天空卻是一片灰霾,仿佛凡間有人做了錯事,上蒼表示著忿忿不平之嗚。
岳楊穿著朝服,面色凝重地跟在端王爺身後。
從具服台走向圖丘壇,是一段相當遙遠的路程,祭典過程冗長繁瑣,每走動一步,皆由禮部的官員帶領指引,整個典禮祥和敬肅,然而在岳楊心中,卻是充滿著躁亂與不安。
祭天!
彼名思義,便是要以坦誠聖潔之心面對皇天,即使剛剛在具服台內,他已在內沐浴包衣,淨手模上藍色祭服,但是他的心,可否也真的完全洗滌了呢?
每走一步,他的心越不安,他知道自己並無誠實對待自己的良心,明明就不忍心讓惜竹離他而去,為何他又要做出背道而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