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你給我跪好才是真的。」萊娣語重心長地對著珍珠道︰「女乃女乃,你不懂,他也老大不小了,還貴為英國皇室的一份子,你看他做事的態度老膽前不顧後。教我怎麼原諒他?」她死都不肯妥協,寶嘉視她為親姊妹一樣信任,可她被自己的老公出賣,怎會不氣。
「那你的意思是不肯賣我這張老臉嘍?」珍珠覺得自己的時代已過,不禁嘆了口氣,幾度哽咽起來。
「祖女乃女乃,不哭不哭。」囝囝拿出小手帕替珍珠拭淚。
珍珠想著其他的幾個姊妹,不禁更是悲從中來,「你瑪瑙女乃女乃人在椰果島忙著她的飯店,有貝嘉夫妻倆會孝順,翡翠女乃女乃則嫁給你象爺爺,現在人在瑞士好命了,三不五時嵐兒和駱隻也會去探望他們,至于你琥珀女乃女乃雖然回到安徽合肥去,但岩兒與晶晶常常帶她去游山玩水,就剩我這糟老太婆,巴黏著你們惹人厭,我看我還是走好了,免得死了還得拖累你們……」
這些話說得比四月的梅子還酸,听在萊娣的耳里宛如千條蟲在她身上四處亂竄,爬得她渾身跟長了痱子一樣難受。
「親愛的老婆大人,平常我沒功勞也有苦勞,你就放過我這一回吧!」冷嶙也打鐵趁熱,懇求太座發發菩提心。
「你有什麼苦勞,少在那邊亂邀功。」萊娣兩眼凝視他,心已逐漸動搖。
「我沒苦勞,至少我很勤勞,從今以後,囝囝的女乃我來喂,囝囝的尿布我來洗,這總行了吧?」冷嶙就跟周幽王一樣,只求褒姒能夠賞賜一笑。
看在珍珠的份上,萊娣也不好再堅持下去,她丟了一記白眼給冷嶙道︰「起來啦!下次再這樣,我讓你嘗嘗失去老婆、兒子的下場。」她舉起棒球棒,要他當成銘磐謹記在心。
萊娣訓完冷嶙後,回首望著心情跌落谷底的珍珠,因一時的惱火,連帶地遷怒到不相干的老長輩身上,她也頗為良心不安。
「女乃女乃,剛剛是我太暴躁,你就別氣了,只是你也知道寶嘉對男人已經死心,要是讓她一回去看見以恭,恐怕她會怪罪于我怎麼藏個野男人在她家里頭。再說。剛剛你也听到冷嶙說的,以恭他也是被女人騙得奇慘無比才會遠走他鄉來此東山再起,我只擔心他們倆要是撞在一塊,搞不好話一不投機,會鬧出人命也很難說。」
「你想得多,考慮周到是理所當然,可是嶙兒也是一番好意,對朋友重情義,有感情嘛!你們倆結婚這麼多年,他不也乖乖守在你和囝囝身邊,把你們照顧得無微不至,有時男人在外頭就愛吹吹牛皮,這也無傷大雅,就做個面子給他,畢竟是自己選的丈夫,給他難堪你也佔不了多少便宜去。」珍珠將囝囝放在地上,撐挺微駝的背脊,人老嘛!連起個身都還得找東西扶著。
冷嶙一見忙上前去攙著。
就懂得找靠山!萊娣斜睨他一詞白眼,並攙扶住珍珠的另一邊臂膀,「那現在該怎麼辦?我總不能攆以恭走人,他們那些拿筆的特別會胡思亂想,我要瞎編個故事馬上就露馬腳了。」
「說得也是,嶙兒,你說呢?」珍珠听了點點頭覺得言之有理。
只見他撇頭逗弄著囝囝,直到菜娣打了他一下後頭,才恍過神來,「說……說什麼?」
「說要怎麼讓以恭離開寶嘉的房子,並且讓咱們有個漂亮的台階下,豬玀!」
「這樣啊……」他看了囝囝一眼,突然像中了六合彩頭獎號碼般地跳起來,「叫他來教囝囝寫字,這樣暫時就能讓他離開寶嘉的房子,咱們還可以省了家庭教師這筆開銷。」
「教囝囝寫字?」一老一少兩女人異口同聲地說出,並將頭直俯瞰囝囝而去。
這也未嘗不是個好法子,以恭的文字洗煉夠,國學底子的常識也豐富,就像小時候的皇帝不也有啟蒙國師從小授課,將來才會有治國安邦的才干,況且若是用這名義把他騙到這夏教的一另所別館,不也能順利給寶嘉好交差,又不得罪他了嗎,還能讓囝囝受教,這可真是一舉三得。
「想不到你這頭草包也會想出這種高超的鬼點子。」萊娣刮目相看起冷嶙,她這老公基本上不是那種宰相的腦袋,但當個出餿主意的軍師還算是綽綽有余,這個辦法,她覺得有可行性。
「我就說咱們家嶙兒還是很厲害的。」連珍珠垂吊吊的皺皮也笑漾開了。
「那還用說,皇家血統的,這麼優良的品種要去哪里找喔!」冷嶙得意洋洋地說,他傷疤結痂就忘了痛,早忘了剛剛是怎麼被老婆修理過來的。
「你今天是想上床睡還是繼續陪著金魚缸睡?」萊娣適時潑他一桶冷水。
「我?當然是陪親愛的老婆大人睡了。」冷嶙兩眼溫柔得跟膝上貓一樣乖,模樣乖得比牧場上的乳牛還溫馴。
「呵呵呵……」一旁的囝囝笑得闔不攏嘴。
「兔崽子,去你媽的!」冷嶙竟將火氣發在兒子身上。
「我是他媽,你要我去哪?」萊娣將囝囝抱起,跟這種還長不大的老爸在一塊,別想有出息。
「當然是我去幫你放洗澡水,替你捏捏腿、捶捶背嘍!」踫到菜娣,冷嶙只有乖乖當奴才的份。
「那還不快去!」對付這種老公,萊娣自是有她的法寶。
「喔……」冷嶙看著吐舌頭兼朝他扮鬼臉的兒子,真想抓起來修理一頓,無奈萊娣護在手上,他也只有自認倒霉,唉!身為堂堂一位伯爵,竟然是一家之麼。不過看到床頭櫃上一家和樂的出游照片,他也就寬慰許多,仔細想想,他覺得自己還比以恭幸福多呢!
睽違舊居兩年的寶嘉,帶著滄桑風霜的心回來了。
兩年前,她和湯尚南的那段恩恩怨怨,在他咽下最後一口氣時也終告落幕,這出鬧劇搞得滿城風雨,不但讓湯家的聲譽受損,更成為上流社會人士茶余飯後消遣的話題,在那段官司訴訟期間,她嘗到人世間冷暖自知的現實體驗,除了好友萊娣會私底下慰問幾句外,其他的人避之惟恐不及。
因此,官司雖還她一個公道,但傷害已成丑陋的烙印追隨她一輩子,她不敢回椰果島的家,甚至于連妹妹貝嘉的婚禮也不敢回去參加,只怕她的出現會成為賽家的老鼠屎,這點,她有自知之明。
消失的兩年,她獨自住在波蘭西南方的一處小鄉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在那里,不比大城市巴黎、倫敦,容易遇到熟人,更不會有神通廣大的記者會來到那偏僻的窮鄉僻壤找她,那是她療傷之所,也是她洗盡鉛華的停靠站。
兩年的時光,她以賣掉手邊的鑽石維生,雖然這閃亮的小玩意害她成為千夫所指的拜金女,但不可否認的,卻是讓她能衣食無虞過兩年恬靜時光的好幫手。有時她面對一輪橘艷的夕陽,還會吶吶地對著鑽石說道︰「還好你不會背叛我。」
經過兩年時光的潛心養息,她是該回到現實生活中了,一方面是對萊娣的一個交代,另一方面,她告訴自己,在什麼地方跌倒,就要在什麼地方站起來。
如今,她回到曾經讓她流光三天三夜眼淚的地方,佇立在那座花園洋房面前,她思忖良多,不管怎樣,她告訴自己,籠罩的陰霾終將離她而去。
喀嗦一聲,金屬門也太好開啟了吧!隨之而來的軸板聲如千年古棺掀開的那一剎那,發出嘎吱的刺耳聲,那扇厚重的門推開後,她只覺心髒跳得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