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撫阿溜的頭發。這孩子呀,從小就又倔又傲,老愛用這種方式跟她撒嬌,看似硬脾氣,實則情感充沛,將來是否能有姑娘懂他呢。
硬脾氣?這大小兩只真的很像,每天斗嘴、斗氣之余,仍不忘悉心照顧著她和毛球七郎,大家越來越像一家人了。
日子是否就能這樣平平順順地過下去呢?
第10章(1)
荊小田傷愈後,又調養了些時日。每天早上寇芙蓉仍會來陪伴她,她還臥床時就念小說給她听,後來可以起身後,她也和毛球七郎一起讀書識字。
她今天認了「喜」、「歡」兩個字,筆劃有點多,正在努力學寫字。
「小田,我問你。」寇芙蓉悄聲道︰「你有沒有很喜歡的人?」
「有啊!」她抬頭笑道︰「我最喜歡的就是阿溜、毛球和七郎了。」
「嘻嘻!」毛球和七郎也在桌上練字,一听姊姊如此說,開心極了。
荊小田見芙蓉似乎有話要說,便打發兩個小的︰「你們去陳大娘那邊打午飯,她還在賣燒餅就先等一下。」
「好。」兩小無猜手拉手跑掉了。
雲兒在旁邊掩著袖子笑,坐在門邊的家僕阿忠和阿義拿起凳子,識趣地轉到屋外去,不敢听他們早已知道的小姐心事。
「雲兒,你別笑了。」寇芙蓉臉蛋微紅,又問道︰「小田,我是說,那種喜歡是心里總想著他、惦著他,就算沒機會見面,到他屋子瞧瞧也好。」
所以她就天天來瞧荊大鵬的屋子了?荊小田心頭涌上許多滋味,但她立刻抑下。早知道芙蓉喜歡荊大鵬,她又欣賞芙蓉,自然是樂見其成。
「我沒有那種喜歡的人啦。是怎麼了?一定是你喜歡他,他卻沒有一點心意表示?」
「唉,他可能不知道我喜歡他吧。」寇芙蓉又是幽嘆又是臉紅。「其實,我有點急了。昨兒我偷听到爹娘說話,說我明年就十八了,也該考慮婚事。如今都初秋了,一下子就到了明年。」
「我明白了。那你就跟大人夫人明講,好讓他們知道你想嫁誰呀。」
「問題是我爹不可能喜歡他。爹老是想幫我找個至少是舉人以上的讀書人,根本就不考慮他們這種沒功名的武人。而且,好像只是我一廂情願地喜歡他……」寇芙蓉說著,神色也黯然了。
「不會的。他一定喜歡你,只是不好意思說罷了。你這麼好的姑娘,連我都好喜歡,要教我是男兒身,立馬跑去跟大人求親了。」
「呵,小田,謝謝你。」寇芙蓉露出笑容。「其實跟你說這些,就是解解悶兒。感情這檔事,總得你情我願,強拉不來的。」
送了芙蓉回去後,荊小田在門邊楞楞站了一會兒,這才轉回屋子。
身體養好了,她開始做些「丫鬟」該做的家務。或許應該再出去找活兒,多賺點錢好能搬出去,不能再依賴荊大鵬了。
她正準備收拾桌上的紙筆,荊大鵬跑了進來。
「寇小姐什麼時候走的?」
「剛剛才走沒多久。你快去追,還來得及。」
「我追她做什麼。她每天來看你,大概都這時候走?」
「對啊。就中午吃飯前這時候。」
荊大鵬不明白,寇大人意有所指地說,芙蓉去看他妹子沒關系,可畢竟傷都快好了,可別將教養良好的大小姐強留到快黃昏才回家去。
她跑哪兒去了?身邊也跟著雲兒和阿忠阿義,瞞得大人真緊啊。
這是寇家父女的家務事,他不再提,而是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
「嘿,你明天中午趕過來,正好護送小姐回去。」荊小田還在提。
「干嘛要我護送?她身邊不是有阿忠阿義嗎?不說她了。」荊大鵬將銀子移到她那邊。「五兩銀子。朝廷賜下的剿賊賞金,南坪衙門分得一百兩,大人承諾給你五兩。」
「噯。」荊小田看著那錠銀子,百感交集,以手指推了回去。「你拿給諸葛大夫。」
「存下來買田,這是你辛苦賺來的。」他又推回去。
「給大夫啦。人家開藥鋪也得買藥材、付工錢給伙計,我這樣慢慢還,萬一害他賠本倒店,可就害了其他要看病的人了?!」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好,我拿給他。」他收起銀子,又拿出兩個信封。
「還有,我今天接到兩封信,第一封是我大哥寄來的。」
「給我?我又看不懂。」她疑惑地接過信封。
「你不是跟著小姐讀書?我保證你看得懂。」
荊小田打開信紙,除了一些她認得的字,滿篇盡是「大鵬」、「小田」,還有「荊家村」,以及她今天認識的「喜歡」。
她好像能看出意思,不覺口干舌燥,趕緊將信還給了他。
「一定是說小田這個丫鬟不可靠,趕快將她辭了吧。」
「我大哥寫說,听了阿壁回去報告,大家都很高興,爹娘有交代,我公務繁忙,不必拘泥禮節,就在南坪跟小田成親,等有空回荊家村再宴客。」
「亂講!」
「不信你拿給阿溜念給你听。」
她才不敢。要給阿溜看了,保證又杠上荊大鵬,然後大小兩個吃飯時就搶著要她夾菜給他們吃,然後吃完又搶著洗碗給她看。
「多笑些。」他看著她道︰「你本來很會笑的。」
「嗯。」原來她笑了,這時她才感覺嘴角是上揚的。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沒辦法在荊大鵬面前盡情亂笑,更何況她現在該做的是撮合他和小姐的好事,而不是把「丫鬟小田」的謊話弄假成真。
「這個還你。」荊大鵬將一把小劍放到桌上。
「咦!這把劍?」她驚奇地拿起來端詳。「不是丟在兔耳山上了嗎?怎麼找得到?」
「就插在藍大王的肚子上,不過他命大沒死,只流了一些油。徐捕頭听了藍大王的供詞,又在山寨大堂找到符合的刀鞘,認定這支『凶器』應該是我的女探子的,所以寄來還我。」
「不要了。」她放下小劍,搖頭道︰「都說是凶器了,穢氣。」
「我用艾草水洗過十遍,上了油,還拿去南神廟過火消除邪障,現在只有神明加持保佑,沒有穢氣。」
她低頭笑了。
「就給你護身用,放在屋子里嚇嚇小偷也好。」
「謝謝。」
「還有,徐捕頭這幾個月忙著處理山賊案,這封信才回了我路倒尸的事。」
「怎麼說?」她緊張地問。
「那年冬天只有一起,還是在城里凍死的,沒有山里受傷流血的。後來兩年也沒有類似的案子。」
「這樣啊。」她顯得失望。
「阿溜他們的衣物有沒有任何記號?」他又問。
「給你瞧。」現在她的東西全收進櫃子里;她從最深處拿出一個小包袱,打了開來。「我留著,也是給他們當作紀念。」
一套是小孩童的紅緞衣褲,一件則是白色的中衣,荊大鵬不解地拿出這件顯然是大人的衣裳,抖開來查看。
「毛球沒穿小孩的衣服,這是拿來裹毛球的。」荊小田解釋道。
荊大鵬將幾件衣褲翻來看去,連縫線都仔細檢查過、模過。
他相信小田一定也都看過,不然早就找出蛛絲馬跡了。
「的確看不出線索。不過,這都是很好的質料,毛球的中衣襁褓是柔軟保暖的真絲,幾年過去了,仍不見泛黃;阿溜的衣褲是綢緞,縫工精細,或許……他們真是被拐帶的富家孩子。」
「你要不要先查南坪的走失孩童案子?還有附近幾個縣……」
「我已經查過了。」荊大鵬放下衣物,語氣變緩︰「南坪、東邑、西丘都沒有符合阿溜、毛球的走失案子……你知道冀王爺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