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你氣色很差。」她焦急地看他不變的沉穩神情。
「你也學算命仙了,不如畫一道符給我。」裴遷笑意柔和。
「好,我來畫符。紙呢?哎呀,也沒筆,算了,念咒比較快……」
「靈靈,睡覺了。」
她正欲施法觀看他會發生何事,他已拉住團團轉的她,直接抱入懷里,給她一記又深又長的親吻。
唇舌交纏,意亂情迷,她根本沒辦法同時施行法術;就在他的挑逗和熱吻里,她滿腦子的咒語逸出唇瓣,卻變成了嬌喘。
甜膩的申吟讓他給吞沒了唉,在他的柔情里,她就只是一個平凡的人界女子,她緊擁著他,唯一的念頭是︰她不要失去他。
留住他。以她的媚功留他在身邊,有她狐仙在,不怕鬼作怪。
「你不要出門,要出門,我們一起出去。」她呢喃著。
「好。」
「陪我。」
她笑呵呵地鑽進他的衣襟里,伸舌舌忝他厚實溫熱的胸膛,柔膩小舌滑過,他渾身一顫,鼻息漸重,雙手一帶,直接將她壓到了床上。
巫山雲雨,熱愛纏綿,他她顫動馨軟的嬌軀,她迎向他又深又猛的沖擊,長夜無盡,喘息與低吟相奏,小屋春意盎然。
當他從她體內抽離後,她滿足地擠進他的臂彎,濃重的睡意襲來,她隱約想著,他們歡愛過後,總是會沉沉睡去,而且她今晚使盡渾身解數,就是要「榨」得他沒力氣離開這張床;她扯出頑皮的微笑,听著他均勻的呼息聲,酣然入睡……
夢境靜俏,她往旁邊挨去,想要緊緊挨住枕邊人的胸膛,挨了又挨,就是挨不到,最後竟然挨到了一堵冷牆。
她睡意全消,掀被猛然坐起,桌上蠟燭燒掉了一截,裴遷不在。
懊死的裴遷!竟然偷跑!她又惱又氣,瞪視著床邊的新繡花鞋,她太高估大個兒听話的程度了。
裴遷有難,她不能坐視他的危險,她定下心神,感應他的去處。
眼前驀地血海翻騰,她心髒一擰,差點不能呼吸,立即跳下床,奔入了無邊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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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孤星高掛夜空,閃出冷冷的星芒。
裴遷來到周家墓地。暗夜里,附近山頭白雪幽寂,上百個墳塋森然排列,柏樹黑影幢幢,周遭的空氣仿佛也凍結了。
他的娘親在哪里呢?新春期間,周家將墓園打掃得乾乾淨淨,除去積雪的石板地上仍有些濕滑,他快速地一個墓碑又一個墓碑看過去。
角落處,微光閃動,他立即奔了過去,就算是陸崗挖的陷阱,他也要跳下去——只要能看到娘。
一座墳前點了兩支白燭,看樣子已經燒上好一段時間了;他抬眼四顧,附近並無人影,也許是周家人傍晚上墳,就任燭火這樣子燒下去了。
亡妻周府夫人蔣氏之墓周玻雲立
墓碑上,幾個大字說出埋骨人的身分,他頓時情緒翻涌,熱淚盈眶。
他身為人子,竟是無能為母立碑祭祀;飄蕩二十八年,若非亡母保佑,他豈能安然幸存于世;再思及娘親慘死,不覺黯然神傷︰心如錐刺。
他跪了下來,雙手按地,向墓碑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娘,請恕下肖兒無法為娘報仇。請娘告訴孩兒,我這樣做對不對?」他心思又變得混亂滯礙,原以為前塵往事已矣,沒想到陸崗竟是他的殺母仇人,這叫他要如何放開!
「娘,您是否怨我?還是要我手刀——」
「莫再報仇,是好的。」耳畔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
他驚訝地抬頭,只見孤星明滅,墳地悄然,哪里有人?哪里有聲音?
是他的幻覺嗎?是娘親顯靈了嗎?他激動地盯住墓碑。
歲月流逝,墓木已拱。他頓悟了,娘親或許早已轉世,重新過著新的生活,而還留在此世的陸崗卻是執著多年仇恨,日日活在周而復始的憤怒和怨恨中,不用他報仇,老天早已讓陸崗陷在無問地獄里。
燭火熄滅,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疾掠而近,他警覺心起,卻是走避不及,陡然拔身而起,以掌護住周身。
「是你?」周破雲驚訝地看著他。
「周大人。」他也是一震。
「是你叫我來的嗎?」周破雲臉色凝重,現出一張字條。
「不是。」事實上,他正打算祭拜過後,趕赴周府報信,要周大人提防陸崗,然後他得回去了;即使靈靈睡得很沉,他還是擔心她醒來找不到他,可能要大發嬌嗔,甚至跑出來找他。
他回過神,以袖擦去淚痕,凝聚目力望向幽微星光下的字條。
欲知冬梅埋骨處,子時三刻只身至冬梅墓前
「是他!」裴遷又是一驚。
「果然是陸崗。」周破雲也立刻想到此人。
「嘿,你們叫我嗎?」陰驚的笑聲出現,隨之墳墓隆起,磚石崩裂,陸崗從里頭躍身而出。
「你竟敢破壞冬梅的墳墓?」周破雲怒目而視。
「你心知肚明,這里頭埋的不是冬梅。」陸崗冷冷地看他。
「是你殺了她!」周破雲激憤道︰「你說,她埋在哪里?」
「周破雲,你少在這邊貓哭耗子。冬梅死了,你又再娶。」陸崗冰冷的目光射出怒火。「你對得起冬梅嗎?」
「最對不起冬梅的人是你!」周破雲義憤填膺,指責道︰「冬梅即將臨盆,你劫定她,卻送回她丫鬟的尸體。我原以為她跟你在一起,所以才築了這個墓成全你們。我也想放過虎背山,可你實在太過囂張,逼得我八年前不得不剿你,沒想到冬梅根本不在你身邊,她早就死了!」
「是的,她早就死了,為了保護你的孩兒,被我一劍刺死了。」
「你?」周破雲震驚地退後一步。「你竟然……下得了手?」
兩個男人怒說過往,相隔二十八年,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裴遷听得驚心動魄,冷汗直流。他們對峙著,一場血斗一觸即發,他不知萬一他們動手,他該去幫誰。
黑雲掩住星光,寒風蕭蕭嗚咽,墳墓後面忽然出現一個白衣少婦。
他心覺奇怪,還未來得及仔細看去,突覺頭暈難耐,呼吸困難,全身血流狂亂奔竄,胸口一窒,便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他再也踩下穩腳步,晃了晃,就往下跌倒。
「你怎麼了?」周破雲趕忙去扶他。
「別踫他喔。」陸崗笑聲陰險。「這小于中了我的尸毒粉,這蠟燭摻了不少,墳前地磚也灑了很多,無臭無味,由鼻子和皮膚吸了進去,只要他還有呼吸,毒性就在他體內跑,直到他氣絕身亡為止。」
「陸崗,快拿出解藥!」周破雲蹲跪扶住裴遷,伸指疾點他周身大穴,急怒道︰「他跟你我恩仇無關,你要殺的人是我,別牽扯無辜他人!」
「他不是無辜他人——」
話未說完,周破雲已縱身躍起,現出招式,探向陸崗的肩頭。
陸崗早就提防他的攻擊,手一震,袖箭彈出,射向周破雲。
電光石火之間,裴遷倒臥地上,逐漸模糊的視線看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動作都慢下來了,周破雲五指成爪,躍在半空中,陸崗面露殺機,袖箭寒光鋒利,只要一瞬間,袖箭就會射中周破雲的要害。
劇毒在他體內流竄,他漸感暈沉,眼楮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全都變得不真確了;今生種種,有如走馬燈般轉過,他想伸手去抓,卻是什麼也抓不到。
今生已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只是虧欠了靈靈;他還想疼她一輩子,讓她在他懷里安穩睡覺……可是,他就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