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我筋骨都扭了,哪位大哥行行好,幫我燒水泡茶啊。」
「早就在燒了。」小李子指著火上的鐵鍋,大家兄弟嘛,患難相助是一定要的啦。
「唉,大姐沒來,好像什麼事都不對勁。」阿陽望著一團蒼白的面疙瘩,還沒吃就反胃了。「以前沒有大姐,也是這樣過來的呀。」
「是咱九爺古古怪怪的。」王五偷覷一眼,九爺還站在樹下,不知道在發什麼呆,他忙小聲地問道︰「喂,祝福,他跟大姐吵架了嗎?」
「我不能說。」祝福將兩手掩住嘴巴,哭喪著臉道︰「九爺會剝了我的皮,刮了肉丟給狼吃啊。」這是九爺行前再三的警告。嗚!他可是還想留這條小命去娶大妞啊。
「鐵定吵架了。」老高也搖頭嘆氣道︰「我本來還說,虎子成親後,接下來就該九爺和大姐了……咦!這是什麼茶?」
老高一說,眾人紛紛望向鍋子里滾沸的灰黑色茶水。
「是我們平常喝的烏龍啊。」小李子瞧大家一副「你糟了」的臉色,急道︰「一碗一碗泡茶麻煩,我干脆將茶葉扔下去煮了。」
「烏龍茶怎會這種顏色?」老高拿勺子舀出茶葉,看了半晌。「哎呀,你拿燒湯的鐵鍋煮茶了?泡茶要用銅壺啊。祝福,你沒帶出來?」
「完了!」在未來岳父面前大大丟臉了,祝福一骨碌跳了起來,急得拍腦袋,揪頭發。「本來是大姐在準備的,那夜他們鬧得很晚,害我睡遲了,出門也沒留心……」
「啥?那夜他們鬧得很晚?」大家的注意力皆集中在這句話。
「噓,九爺來了。」有人出聲警告。
林子一片靜寂,正午日頭毒辣辣地曬著大地,祝和暢走到火邊,低頭注視那一鍋灰黑的茶水。
他就這樣站著,眼楮眨也下眨。就在大家以為他已達到老僧入定的最高境界時,他突然從口袋中掏出一條灰白色的巾子,捏了一角,將剩余部分全部浸入茶水里。
漂了漂,再拿出來,巾子已染上了灰灰的色澤。
他瞧著滴水的巾子,突然揉成了一團,濕淋淋地塞回口袋。
「我要回去京城一趟。老高,這趟貨交給你了。」
話才交代完畢,高大的身形已經跨上馬匹,揚長而去。
「不行啊……」眾人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九爺在做什麼?
「我知道了!」九爺不在,祝福說話也大聲了,他用力一拍掌,眼楮發亮,「難怪大姐老在煮茶,原來鐵鍋煮出來的茶水是黑灰色的,而咱九爺就愛這種灰灰的調調啊,嘿嘿!」
「到底怎麼回事?」大家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們很快就要有九女乃女乃了。」祝福坐回草地上,往自己肩頭敲了敲,笑嘻嘻地道︰「哎唷,給九爺摔疼了,誰來幫我推拿,我就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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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他染色!
祝和暢心情激蕩,快馬馳騁,急欲回京見她一面。
好像很久以前,他就看她曬著喝過的茶葉,甚至在睡了她之前,她已經用鐵鍋在煮茶葉了。對了,他也看過她拿白布浸入黑烏烏的染盆里……原以為以茶葉染布,染出來的就是茶色,沒想到是他最喜歡的灰色。
她到底什麼時候對自己用上了心?他不知道。她可以大大方方為祝福或其它伙計女眷染色,然而為他染色時,卻是偷偷模模地,不讓任何人知道她在做什麼。這是否也像是她的情意,暗暗蓄積在心底?若非讓他「酒後亂性」給揭了出來,還不知道她要藏到什麼時候呢。
染色只是其中一樁小事,他的心因著她深藏不露的女兒情思而大受撼動。或許還要更早些,在老家的溪邊、在開封的小山頭,甚至在每回出門為他遞上的面疙瘩和茶湯時,她已有了心。
糊涂的祝九爺啊!他竟然以為她是將身子給了他之後,才不得不「愛」他——不可能的!憑她那個硬脾氣,若非喜歡著他,他敢這樣上下其手非禮她,她早就將他踢得生不出兒子來了。
老天哪老天!他祝和暢何德何能,能得一女子全心全意待他!
「眉兒在家等你,眉兒不會走,更不會變心。」
她在等著他呀。他好想看到她,緊緊擁抱住她,再狠狠地吻她。
「眉兒!眉兒!」沖進宅子大門,他大叫找人。
「咦!九爺,你怎麼回來了?」祝添坐在廊前台階,愁眉苦臉地拄著下巴,乍見他歸來,出現了驚訝神色,隨即又繼續愁眉苦臉,不理他了。
「叔兒,眉兒呢?」
「嗚,那個眉兒眼兒跟你嬸兒走了。」
「什麼……」他駭然地抓起叔兒的手︰山頭一片白茫茫,好似暑天驟降霜雪,凍得他猛打顫。
「我正愁著中午該炒什麼菜呢,一個人怪難燒飯的。」叔兒拿開他的手,終于咧嘴笑道;「你回來正好,我來弄鍋紅燒魚頭。」
「她去哪里了……」難道舊事重演,他注定這輩子得不到真愛?
「去哪里?」祝添搔著頭道︰「我也不知道她們去哪里……」
「你怎麼會不知道她去哪里!你就眼睜睜看她走了……」祝和暢幾欲瘋狂,急得眼眶酸熱,全身冒汗,一逕地猛搖叔兒,朝他喊道︰「天哪!天哪!莫不是被我氣得離家出走了?她會去哪里?她能去哪里?對了,會不會到開封找她娘了?」
「九爺,我一把老骨頭都被你搖散了。」祝添趕緊推開他。「我得去阿陽他家問,才知道她們去哪里呀。」
「她在阿陽他家?」
「不是。阿陽他老婆的姐姐來京城,見了悅眉的染工,說是他們鄉下也種有藍草,請她去教村里的婆婆媽媽姐姐妹妹,好能做些特別的染布手工,賺點小錢貼補家用,你嬸兒也跟著一起去玩了。」
「我去阿陽他家!」
「咦!不吃飯了?那我還是讓那條魚多活幾天吧。」
真是的,來去一陣風,一轉眼就不見人影。祝添又開始苦惱中午的菜色,隨即用力拍手,眉開眼笑。「這宅子快辦喜事了,我就隨便煮個面疙瘩,多留點時間來整理花草、打掃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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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林間幽靜,涼風清爽,悅眉坐在樹下,眯起眼楮,望向前頭長得茂盛緊密的藍單,炎炎日光照耀下,藍草正閃動著毫緩的綠色光芒。
村子的藍草栽種不多,不足以成立一問染坊另謀生計,但用在日常衣物染色,或是做些手工染布玩意兒,已是綽綽有余。
來到村子兩天,她盡心教了婆婆媽媽姐姐妹妹各種染色方式,讓原本只懂得漂染單一藍色的她們驚喜不已,照著她教的各種扎、縫、糊、夾、絞,變化花樣,同時也學會了套染其它顏色,讓原本是黯淡的小村頓時添上無數美麗的色彩。瞧,那邊幾戶人家屋前曬著幾塊花花綠綠的染布呢。
她嘴角噙著淡淡微笑,攤開手里抱著的衣布,低頭密密縫了起來。
吃過午飯後,村中婦女怕她累著了,好心要她睡個午覺,晚點再去看她們新做出來的成品,但她舍不得這個溫煦的午後,溫溫的感覺,好似他胸膛的熱氣……
「耿姐姐,你在縫衣服呀?」小女娃挨近了她身邊,甜甜地問著
「小圓兒啊。」那是阿陽嫂大姐婆家的六歲小佷女,一張圓圓的臉蛋,讓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白胖胖的女敕臉,笑道︰「思,我在縫衣裳。」
「耿姐姐,你好厲害,會染布,還會縫衣服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