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惜,妳要忍耐,二哥會去找妳!」
「二哥,嗚,我听你的話……」
「小惜!我的女兒啊!」年又魁左邊瞧著被拖走的小惜,右邊瞧著被箝住手腳的非魚,急得團團轉。「非魚天師啊!我怎麼辦?」
「跟住小惜,現在是你當爹的出面的時候了!」非魚大叫。
「是!」年又魁慌忙點頭,跟著帶走小惜的衙役出去。
衙門一片鬧哄哄的,天色漸黑,人群漸漸散去,寒風掃過,吹落了滿地黃葉,吹得衙門牌匾咯咯作響,搖搖欲墜。
好個淒冷的夜晚啊!
「我命苦,真命苦,好幾輩子討不到好老婆……」
非魚唉聲嘆氣,一支曲子唱得支離破碎,抬頭看了小鐵格子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就像他即將面對的未來兩個月牢獄生活。
拿起吃晚飯的筷子,當作桃木劍,比劃幾個招式,嗚嗚哀號道︰「唵嘛呢唄咩吽,孝女娘娘來救命,各路神仙快幫忙,我破,我拆,我踢,我解,穿牆破土,分崩離析,兵敗如山倒,急急如非魚道爺令!」
土牆屹立不搖,柵欄如如不動,甚至燭光也凝固成一顆紅豆子似的,只有走過巡視的獄卒搖了搖頭。
「非魚天師,夜深了,睡覺吧,明天我拿老婆兒子的生辰讓你算命。」
呵!在大牢也要干起本行來了。他才進大牢,眾獄卒就爭相看手相、問流年,換來他一頓加了雞腿、肥魚、鹵肉、老酒的豐盛晚餐。
唉!可這一餐卻吃得他食不知肉味,非魚又哀怨地自語︰「師父啊,不是我不回去,而是根本回不去。就算出去,也得先去救小惜,你再操勞幾個月,我再回去有事弟子服其勞吧。」
唉!小惜呀小惜,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他們這幾個月來形影不離,乍然分開,他實在放心不下啊。
想到那張秀淨的小臉蛋,有害羞的、微笑的、帶淚的,他一顆心又甜又酸又痛。原來,妹子竟是如此痴心對他,瞧她天天絞著他的長辮子,把他捏在指縫掌心里揉來揉去,那羞澀而難以言明的情意,全在一舉一動中表明了。
師父罵得沒錯,他是一只笨魚、死魚,七輩子前是笨死的,這輩子也笨得看不出小惜的心意,更笨得喜歡上妹子卻渾然不知。
正在自怨自艾,前方大門處傳來獄卒恭敬的聲音。
「包大人,李師爺,這麼晚了……」
「你打開非魚牢房的門,然後去休息吧。」
「是。」獄卒很快過來開門。
來人正是包子炳和李師爺,兩人皆是笑咪咪地打招呼︰「非魚,吃飽了嗎?」
非魚十分驚訝,但仍回道︰「吃飽了,多謝招待。」
包子炳道︰「可惜呀,我只招待你一天,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咦?」非魚更是驚訝。
李師爺捧著一卷文書。「這就是今天的案子內容。大人啊,咱們雇用的那個文吏字跡潦草,詞不達意,將一場精采的判案過程寫成一篇蝌蚪文,萬一上頭的巡撫要調案子查閱,我們怎能將這種狗屁不通的案卷呈上去?」
「不如燒了吧。」
「遵命!」李師爺將紙張一角湊到蠟燭,很快燃起火花,迅速延燒。
非魚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楮,連在後面偷瞧的幾個獄卒和囚犯也看傻了眼。
「嗚!燙到手了!」李師爺忙將一團火甩下,用腳踩了踩。
「燒得好,燒得妙,燒得天衣無縫!」包子炳像個小孩子似地拍拍手,隨即謙恭有禮地道︰「來,非魚天師,本官送你出去。」
「非魚天師,請。」李師爺也微躬身子行禮。
非魚受寵若驚,不過,人家要他走,他當然就大大方方的走了。
「謝謝包大人,謝謝李師爺,哎呀,你們不要送嘛!」
「本官是一定要送的,你是本衙的貴客,就讓我帶你出門。」
「是呀!非魚天師別客氣,請先走。」李師爺的態度更是謙卑。
「好吧,本天師走了。」非魚也不跟他們客氣了,跟獄卒和其它囚犯擺擺手。「各位,以後不要再在這兒見面了,保重啊。」
「嗚嗚,保重。」其它囚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非魚離去。
走出牢門,重新呼吸到清新的空氣,即便情況詭異,但非魚還是興奮無比,恨不得叫包子炳走快一點,好讓他趕快去找小惜。
包子炳和李師爺一直送到縣衙的大門口,此時更深露重,大街空無一人,淡淡月光照出路面上的霧氣,更顯得氣氛詭譎。
包子炳拱手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非魚天師,後會有期。」
非魚也笑著跟他拱拱手。「包大人,我實在不想見到你了。」
一陣冷風吹來,寒氣逼人,包子炳和李師爺同時打個冷顫。
「李師爺,我站在這兒作啥?」包子炳揉揉眼楮。
「大人,我正覺得奇怪呢,天色這麼晚了……」李師爺瞧見自己站在衙門前面,更是吃驚。「我怎麼還在衙門呢?難道是陪大人挑燈夜戰看公文?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啊。」
「我說二位,該回家了。」非魚好心提醒。
「你是誰呀?」包子炳和李師爺問道。
「我?!」非魚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非魚天師啊。」
「誰是非魚天師?」包子炳瞪住他。
「去去!半夜別在外頭游蕩,想當小偷嗎?」李師爺也揮手趕他。
「咦?怎麼翻臉不認人了?」
非魚站在冷清的大街上,看著包子炳恍恍惚惚走進衙門,李師爺游魂似地走回家,不禁瞠目結舌,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腳下有東西溜過去,低頭一看,一只雪白毛色的狐狸正抬頭看他。
這只狐狸似曾相識,非魚想到那只在香靈庵山上受傷的白狐。
「狐仙姑娘,是妳?!」
白狐以一種深思的眼神看他,驀然一轉身,飛快跑走。
「等一等,狐仙姑娘!」非魚也追了出去,兩只腳難敵四條腿。「跑得真快,腳傷一定是好了,恭喜妳呀……呼呼!好喘,我不是妳的對手啊!」
約莫跑了一刻鐘,來到城外一株大柳樹下,白狐終于停下。
非魚扶著柳樹喘氣。「呼!妳真會跑……咦?妳去哪兒?」
白狐一溜煙鑽到柳樹後面,非魚忙探頭過去,立刻震驚地倒退三步。
白狐不見了,平空冒出笑容滿面的石伯樂。
「非魚老弟,你今天受委屈了。不過你是個福將,易經上說,否極泰來,只要再過一關,就是功德圓滿。」
「你你你……石大哥?!」非魚完全听不懂他的話,又上前抱住柳樹,繞了一圈查看,掉下的下巴久久合不起來。「這樹干不粗,像小惜的身體大小罷了,你剛剛怎麼藏得住?你有看到一只白色的狐狸嗎?」
「我就是你說的『狐仙姑娘』。」
「什麼?!你是男的?!」非魚猛地一敲腦袋,他說的什麼蠢話!
「狐狸精也不一定全是女的啊。」
石伯樂邊說,邊將他龐大的身軀轉到柳樹後,右邊進去,左邊出來一只白狐,在非魚前面溜了幾步,再轉到樹後,又出來一個眉開眼笑的石伯樂。
「我的孝女娘娘啊!」非魚用力拍下額頭,任何言詞都無法表達他的震驚。
石伯樂笑道︰「孝女娘娘保佑我,我以狐身抄山中快捷方式,結果被捕獸器夾到受傷無法動彈,幸好遇上你和鐵膽老哥哥,否則我逃不走,隔天被獵人抓去剝皮賣掉,就沒機會恢復人形回家抱老婆了。」
「你果然看得到老哥哥!」
「唉!要我裝作沒看見他,實在有夠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