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趕路?」柳湘湘詫異地道︰「你不帶我去青城山?」
「你這個身子怎麼上路?把病養好了再說。」
「不!」她急著想起身。「我只要躺在馬車里休息,不會麻煩你的。鶴群,你帶我去,我一向不麻煩別人,我以後不會嗦了……」
「噯!哭什麼?」凌鶴群又坐回床沿,用衣袖抹了抹她臉上滾落的淚珠。「你好像我的甥兒,要不到糖就哭,不準哭!」
「你就是這麼凶。」柳湘湘笑了,像是一支帶淚梨花。「我們明天上路吧!」
「不行!」
「我是你的師叔,你要听我的話。」
「在別人面前是師叔,只有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是我的病女圭女圭,知道嗎?」
「你的?」她玩味著這句話。
凌鶴群一時說話急了,卻把內心話嚷了出來。他已經為她擔憂一整天,此時更是無法抑制滿腔情懷,他伸手輕撫她的臉,凝視著她。「湘湘……你是我的湘湘。」
柳湘湘蒼白的臉蛋泛起一抹血紅,從來沒有人這麼溫柔待她,親爹不會,後娘不會,弟弟不會,只有一個掛了師佷名分的凌鶴群會照料她,還會為她出生入死,她的心深深受到震撼了。
「鶴群,你好像我的家人一樣。」
只是家人?凌鶴群在心里苦笑,反正病女圭女圭不懂情為何物,就只把他看做是照顧她的爹爹,他不禁唉嘆一聲。「是了,我是你的老爹,要不要我喂你吃飯,再哄你睡覺啊?」
「好呀!」她笑得十分開心。
「喂!你們兩個。」柳少觀從洞開的房門走了進來,打破房內一觸即發的濃情蜜意,他喝道︰「凌鶴群,你說要幫我大姐運功,兩手模來模去做什麼?」
「給她一點溫暖啊。」凌鶴群更是肆無忌憚地握住柳湘湘的手臂。「早叫你們加一條被子。瞧,我師叔的手像塊冰一樣。少觀弟弟,你要不要來模看看?」
「登徒子!」柳少觀瞪他一眼。
岳松揚隨即帶了一個僕役進來,擺滿一桌菜肴。他看到凌鶴群,不覺又怒氣上升,但馬上換了一副笑臉。「柳大小姐,你那位師佷知道你愛吃的菜色,我都吩咐下人煮好了,請起來吃晚飯吧!」
「謝謝你,岳公子。」柳湘湘口里道謝,眼楮依然看著凌鶴群。
岳松揚殷勤地招呼著︰「柳大小姐,我扶你下來吃飯。」
「不用了,鶴群會喂我。」
岳松揚和柳少觀大吃」驚,柳少觀更是情緒激動地道︰「大姐,你一再做出敗壞門風的事,要是傳出去了,你把我們飛天鏢局的顏面往哪里擺?」
凌鶴群來到桌邊夾菜,神色自若地道︰「我都說我志願當丫環了,大小姐病得全身無力,丫環來喂病小姐吃飯,這叫敗壞門風嗎?」
「你是男的!」
「好啊!少觀弟弟,你來喂呀!」
「我來!」岳松揚終于下定決心,搶過飯碗走到柳湘湘的床前。
柳湘湘驚疑不已,以眼光向凌鶴群求援,他卻只是微笑以對。
丙不其然,岳松揚才走到床邊一步遠,聞到了濃重的的藥味,他立即皺起眉,勉為其難伸長了手,將筷子上的飯菜送到柳湘湘面前。
柳湘湘看出他的嫌惡,又見筷上的飯粒掉落床上,心里十分不舒服,轉過臉道︰「我不吃。」
「柳大小姐,你多少要吃點東西,補補身子。」
「大姐,你不吃飯,要餓死嗎?」
柳湘湘干脆任性到底。「我餓死了,岳公子就娶我的牌位好了。」
柳少觀微微一愣,這不像從前那位怯懦無言的大姐,要不是她還在生病,他幾乎以為她不是柳湘湘。難道……他的大姐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望向始終帶著笑意的凌鶴群,就是這個人改變了大姐嗎?
凌鶴群從岳松揚手上接過飯碗。「哎呀!我說岳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在喂獅子老虎,隔著這一大段距離,怎麼喂人啊?我教你,仔細看了。」
他左手握牢了碗筷,一坐到床邊,再以右手扶起柳湘湘,讓她靠在他的懷里,柔聲問道︰「這樣坐得舒服嗎?」「嗯。」
他以兩臂圈住了她,左手端起飯碗,右手拿筷夾菜。「來,慢慢吃。」
岳松揚幾手要氣炸了。「你們這對狗……」狗男女三字太難听,他終究不敢說出口。
柳湘湘抬起眼,語氣堅定地道︰「你們不想踫我,我也不會讓你們踫我。二弟,鶴群會送我上山,不用麻煩你們了。」
柳少觀被她的眼神震懾了,那不是躺在床上的病人,而是他有血、有肉、有意志的大姐。「大姐,那是爹的意思……」
「我會寫信跟爹說明,每個分舵不都有飛鴿傳書?或者請二弟帶信回家也可以。」柳湘湘氣息雖弱,但她仍然條理清晰地說著︰「岳公子,湘湘命薄,旦夕將去,還請岳公子莫要用心在我身上,我會請爹撤了這門親事。」
「這怎麼行?」岳松揚大叫著。
「哎!」凌鶴群搖頭大嘆。「看來還有人喜歡娶牌位。」
「你怎麼可以詛咒大小姐?」
「鶴群沒有詛咒我。」柳湘湘小鳥依人的倚在凌鶴群懷里。「岳公子,二弟也很清楚我的身體情況,我真的不願意連累你。」
「柳大小姐,你不會連累我,我一定會請個好丫環來照顧你。」
「誰都可以照顧我……」柳湘湘將臉靠上了那個溫暖的胸膛。「可是誰能用‘心’照顧我呢?」
「我會叫丫環用心……」岳松揚哪知柳湘湘話里的含意呢?
「我們出去吧!我大姐變了。」柳少觀拉了他往門外走去。
凌鶴群夾了一口飯菜。「兩個討厭鬼終于走了。」
「其實他們不討厭,少觀是我的弟弟,他年少氣盛,或許需要時間來磨練他的脾氣,那個岳公子人也不壞,只是……」
「不準提他!」
「不提了。」柳湘湘吃了一口飯,想要掙開他的懷抱。「你也餓了,我剛剛說的是玩笑話,你就別喂我,我自己可以吃飯。」
「我就是要喂,一定要把病女圭女圭喂成胖女圭女圭!」凌鶴群仍是圈緊了她,語氣放柔了。「剛剛我說的什麼娶牌位,也是玩笑話,那是故意嚇唬那個姓岳的,你千萬不要當真。」
柳湘湘默不作聲,好一會兒才幽幽地道︰「將來……還不知道我的牌位要供在哪里……」
「你再胡說,我就把你丟出去,讓你餓死街頭!」
「你不會的。」柳湘湘回眸一笑。
那朵微笑猶如燦爛的陽光,照得凌鶴群一顆心怦怦狂跳個不停,然而他又感受到懷里虛軟冰冷的身子,心情驀地沉重了。
第八章
柳少觀和岳松揚沒有離去,他們仍然跟著上青城山。
沿路夜宿客棧時,凌鶴群依然只叫一間房,每天晚上待在房里為柳湘湘運功,練功後就趴在桌上睡覺,不然就隨便鋪了幾件衣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起初柳少觀和岳松揚頗有微詞,後來見他們並無輸越禮教之舉,也樂得把凌鶴群當丫環使喚,一路走了十多天,竟然相安無事。
柳湘湘的身子更弱了,她日夜用心練功,但是天生體弱,即使凌鶴群天天耗盡內力為她調理,病情仍然不見起色。
凌鶴群憂心如焚,卻又不敢趕快馬讓她顛箕,只能耐著性子,盼著上山以後,太師父能治好她的病。
這天,終于進入青城山區,馬車無法進入,凌鶴群將包袱和長劍系在腰間,背起柳湘湘走山路,柳少觀和岳松揚則各自捧了藥箱子和衣箱子。
走上好一段路,柳少觀抱怨道︰「不就是青城山嗎?怎麼那邊好多道觀不走,而撿這偏僻山路?」